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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地上洒了水,而且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自己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呢。推开门走进去,“哗哗”的流水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屋子里还飘着一股酱汤的味道。老管家猜想一定是丽音起来干活了,可是还有病、有孕在身……他赶忙走进去。
“你去什么地方了”
原来是香烟店兼药店的那个金鱼眼,她用围裙擦着手,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
“噢,是香烟店的老板娘啊,早上好。一大早您就过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他连忙向她打招呼。这位老板娘什么也没有感觉出来,只是在那里埋怨:
“不管怎么样男人还是不行。我很担心就过来看看,还真在我的预料之内,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自己跑出去买什么香烟,还散散步。”
或许是因为老管家没有到自己的小店去买香烟而有些气愤,所以说出话来没有客气。
“行了,早饭我都做好了,有稀饭、酱汤、小菜。”说着话,她一样一样的把饭菜端到了丽音枕边。
老管家认为金鱼眼很不给自己留有一点情面,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一句话不说地进了丽音的房间。此时,丽音已经起来并梳洗干净了,整洁的头发没有扎就那样披着,人在被子上坐着。
“早上好,我回来晚了。刚才是出去给你找佣人了,在公用电话查到了保姆工会的电话号码,然后又一个一个地往人家那里打电话,所以耽误了回来的时间。”他编造一个谎言解释着。
“这样啊,那找到了吗”丽音没有吃饭,只是担心地问。
“不,那里的人说暂时还没有空余的人,四五天以后才可以。”
“什么那就是说今天不能找到了”香烟店的金鱼眼插了一句话。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也听话没有凑近,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余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时候,看到他还站在原处,脸上露出的表情,微笑,远远地望着余楚,他略显冰冷的脸一点也配不上那种温暖的笑容,余楚心里想着并感到她好像发现自己偷看他一样慌忙把脑袋藏在窗帘后面,过了一会儿再去看,人已经走了。
心突突地跳着,仿佛做了坏事一样,但余楚根本没有想到这是自己讨厌甚至憎恶他的开端,一天过去,如同上帝翻过了一页,又一个新的篇章开始了。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余楚,并头抵着头窃窃私语,余楚怀着一种不安的心情走进教室的时候,那些本来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哄地一下就散开了,依然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眼光,余楚拉住一个女同学刚想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就像躲瘟疫一样一下就跳开了,手还不停地拍着被余楚抓过的胳膊,仿佛上面残留着有害的细菌病毒。
“还要等四五天,那我就……”丽音感到很失望。
“是啊,我也觉得那样不行,就询问了一下我熟悉的一家旅馆老板,请他们给帮个忙。因为这家旅馆和我们商店有业务上的来往,他听后立马就答应给派一个女佣过来,这女佣四十多岁,半年前由于身体出了点状况,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康复了,打算再出来干点杂活儿,我想了想觉得还行,咱们目前的情况也不能要求什么更好的了,只好就答应让她过来了,旅馆老板告诉我那个人在市内有自己的房子,可以每天来回跑上班,也可在这里住,都挺方便的。”
他一连串说了下来。丽音听后想了想说:
“行吧,我今天就想有个佣人过来,容不得挑剔什么,只要她今天能来就行。但是,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我央求过那边了,说要照顾的是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人,而且还得了重病,请那个女佣尽快赶过来,没准儿再等一会儿就到了。”
“噢,这么早就能过来……”丽音有点不大放心。
“不愧是大商店的大管家啊,面子就是大,否则怎么能如此顺利就办成呢。”
香烟店的金鱼眼夸赞着老管家,似乎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说话的口气。
“不管怎样,你现在的情况不能没人照顾,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也不可以没人帮忙。如果你对那个女佣还满意的话,就一直雇佣下去。”
“这样不好,我总得听听人家会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说这边急需要一个帮手,暂时请她过来帮下忙……”
老管家故意卖着关子。香烟店的金鱼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说:
“我想问句不该问的话,王族家对丽音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正是一个最棘手的大难题,一时之间老管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本家的人目前都处在遗产分配当中,丽音这里嘛,店主生前也特意留有一份遗书给她,所以总得分她一些吧。不过,这还要等分散在各处的山林、土地都有了一个完整地统一,并且全部计算清楚了才可以考虑丽音的事。如果她们三姐妹各自的遗产还没有准确地定位,这边的事就加进去,那总归是不好的。我觉得,最后那个结果是不会有问题的。”老管家好像已经看透了金鱼眼心里正在琢磨着什么,故意大言不惭地说给她听。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像丽音这样厚道的妇道人家,从没跟人发生过争吵,更别说不顾脸面,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可没想到店主一撒手,离开人世了,她真是命苦啊!”
金鱼眼看似非常关心丽音,又看似故意对即将获得遗产的丽音献殷勤。昨天晚上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想必就掺杂着这个原因。
此时,丽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们两个对话,但那双眼睛并没有看着他们,而是望向院子里开着白花的花木,呆呆地。她脸色苍白,身体有些瘫软,握着筷子,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冷漠的女人。
“劳驾……”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个佣人来了吧,真是挺早的。”
金鱼眼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老管家故意舒展了一下筋骨如同早上刚刚睁开眼睛。
“大概是吧。”他冷冷地说。
金鱼眼在前,戴斯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她扫了一下老管家,又把头转向了在被子上坐着的丽音。
“我是王族商店的人介绍来的,我叫戴斯,以前没有照看病人的经验,虽然开始会有点不大习惯,但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说着话,她走到了正在吃饭的丽音面前。
“夫人,您现在的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点来,我给您再盛一碗吧”她看到丽音碗中的稀饭快没有了,端起盆,准备给她添饭。
“想必你对我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夫人,所以你就称呼我‘病人’吧。”
丽音那硬生生的语气,弄得戴斯没有办法对答。
“您本来就是卧病在床的病人了,如果我再整天那样喊的话,会不吉利的。您自立门户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且马上又要生孩子了,怎么能说不是夫人呢所以就让我这样称呼您吧,‘夫人’二字叫起来也顺口,还请您谅解。”
她的这番话不仅没有泄漏出半点天机,而且还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听从。
“对照顾病人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还请您多多指教。听说您昨天就在这里悉心照顾夫人,待人很亲切……”她故意讨好着。
“你,今年多大了”香烟店的金鱼眼问。
“噢,四十多岁了。”戴斯回答得比较含糊。
“听大管家说你在旅馆做事,是什么旅馆”她似乎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啊,在京都岚山的烹调旅馆,身体状况总是不太好,一天到晚努力地招待客人,还总是出现差错……”
戴斯故意用放荡的口气说话,从而让她们确信自己是旅馆的女佣人。
“像你这样的女佣人,在照顾病人方面,肯定会面面俱到。”香烟店的金鱼眼低着头夸赞着,“何况,又是王族家的大管家给推荐过来的,绝对不会有错的。”说着,向老管家看了一眼。
“噢,原来您就是王族商店的大管家呀!不知道是您,恕我失礼!多亏了您给我介绍这份工作,实在感谢。我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加关照。”
金鱼眼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向老管家客气地说着,而且是那么的郑重其事。老管家则好像有点不耐烦,皱了下眉毛,如同陌生人一样看了看她。说:
“你就是那个叫戴斯的,对吧……你曾经在旅馆做事,所要干的也就是那些固定的工作,现在不同了,是照料病人,必须要加倍细心,保证病人有个良好的饮食起居,从而生个健康的孩子。”老管家表面上是说给戴斯听,实际上是在讨好丽音。
“是,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正是为了能够让夫人的病快点好起来,有个健康的宝宝出世,所以才会让我来帮忙照料。”她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说完,又转向香烟店的金鱼眼,“那么,你快点教我应该怎么做吧,先从厨房开始学起。”说着,她打开带来的那个包裹,取出围裙以最快的速度围在身上。
“你的手脚可真够麻利的啊!好,现在我就教你如何做。”
香烟店的金鱼眼就像收了一个徒弟似的,笑得合不上嘴了,站起身带她走进厨房。
老管家见她们走后,便问正在吃饭的丽音:
“你觉得如何这个女佣人……”
丽音没有说话,眼睛又望向了院子,看不出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她那张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只有两只手在机械地动来动去。整个人都像疆硬住了,死一般的沉静,看到她这个样子,老管家不好再重复一遍,调整了一下自己那皱纹交错的脸,说:
“看上去你对她好像不太满意,主要是时间太仓促了,保姆工会那里又没有多余的人员。此人在年龄段上比较合适,在人情世故上也很会说话办事,况且是经过熟人介绍的,对她的底细也算清楚,只能说是不错了。再者说,王族家的那三位小姐,刚看完了山林,在遗产分配问题上又争来夺去的,我也没有时间过来照看你,只好委屈你暂时忍一忍。”
“本家那里有那么多而且复杂的事情等着你去办,现在还要为了我的事而操劳,实在不敢当。”
说完,她把视线转移到了老管家的脸上,直盯着他,但对戴斯的看法只字未提。
“你不要这样说,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老管家慌忙将自己的视线转走,“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吗我得去商店了。请允许我先走一步。如果有什么状况的话,就让那个女佣打店里的电话,我告诉她电话号码。”
说完,老管家慢慢地站起身,走出了卧室,他没有跟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女人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丽音的家。
坐上从神木开往阿倍野的电车后,那种疲倦的睡意袭击着老管家,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他两眼巡视着车里的情况。
上午十点刚过,车上的乘客松松散散的没有几个,那些空着的座位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但是落上去的那层灰尘却清晰可见。老管家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让迎面吹来的风将一脸的困乏吹走,他发出一声叹息,因为终于把戴斯安排到了丽音的身边,所以放心了。但是刚才丽音对戴斯那不易接近的冷漠和不发表任何看法的态度,不禁使他又担心起来。不过,回过头来又一想,戴斯聪明机灵,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机应变,在丽音家里也不成问题了。总的来说,丽音身边有戴斯在,那就是老管家达到最终目的最坚实的基础。丽音怀孕已经成了大事,现在又突然得了重病,老管家心中生出一种预感——有一件什么事情正在无形当中酝酿着,早晚有一天会从丽音身上爆发出来。
老管家从阿倍野桥下了车,走进地铁,换上开往梅田的地铁列车。车厢里的乘客也是寥寥无几,同电车上一样稀少。当快要到达本町的时候,里面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从外表看很像是做纤维生意的人。本町站到了,老管家下了车,迈着平日里匆忙的步伐,眼睛看着前方,穿过人与车之间的缝隙,朝王族商店奔去。
走进商店,老管家先瞥了一眼账房里面。
账房里的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店主的座位前是管家,管家的座位前是算账的店员,一层层地扩展开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扇形。店员们一手持发票,一手“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个个都在紧张忙碌着。处在中间的那个位置,有时候坐着的是老管家,有时候坐着的是良吉。现在,当然是良吉,他正在看管着账房里面的各种大小事情。
店里,客人以及从外地来的商品批发商,正在和店员们你一句我一句高声谈论着物品的价钱,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老管家没有破坏这个气氛,轻轻地从他们身后穿过去,来到了账房。良吉一看来人是老管家,便生气地指责说:
“老管家先生,你来得也太晚了点吧从昨天晚上开始,家里人就认为你肯定会来的,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你。”
“因为,昨晚遇到了点别的事情。”他简单地应付了一句,随后问:
“三位小姐呢,她们现在在哪儿”
“寺庙里来人了,所以现在她们都在客厅里呢。”
“寺庙……”老管家显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今天是我岳母的忌日,我刚才拜过了。”
“哎呀,我都糊涂死了……”
每个月的二十日,是苏她们的母亲去世的纪念日,每当到了这一天,家里都会请寺庙里的住持过来念经,时间安排在上午,分家出去的姨母芳子也会过来祭拜一下。老管家一心想着如何很好的处理丽音那边的情况,竟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忘了个精光。他咂了下舌头,立刻冲出账房,沿着走廊急匆匆地赶过去。客厅里传来寺庙的住持和姨母芳子的谈话,看样子,经文已经念完了。
“我是老管家,来得真是太晚了……”他站在玻璃门外向里面打着招呼。
“进来吧。”
听声音是芳子在说话。老管家推开门,走了进来。经文果然念完了,坐在芳子对面,也就是佛坛前面的住持已经脱去了袈裟,此时正在喝茶。老管家朝着住持跪了下去。
“您一大早特意赶过来给夫人念经,而我却这么晚才到,真是失礼得很。”
他为自己的迟到表示了歉意。住持那光秃秃的脑袋泛着光亮。
“哪里哪里,大管家每次都如此客气,店里有你在,简直什么都不用人担心啊!”他对老管家每天辛勤的劳作深表赞扬。
“不敢当,承蒙住持您的大力夸奖,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我老管家只要还能够走得动路,就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商店做好每一件事。”说完,他端正了一下姿势。
“你有这样的想法,已故的老店主及其夫人,也都会安心成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