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射日之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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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 一身黑衣在混乱的战场中翻飞，如同暗夜中最灵动的魅影。 他手中双剑，一为“随便”，剑光依旧带着几分过往的轻灵不羁，另一把则是他赠予的“昭华”，剑身流淌着清冷华光，与魏无羡体内那经由《混沌九霄诀》淬炼出的混沌灵力交相辉映，每一次挥洒，都带起磅礴气劲，非寻常修士可挡。 云雪霁静静看着。 看着魏无羡剑势如虹，将扑上来的温氏修士如割草般击溃；看着他身法诡谲，在密集的攻击中穿梭自如，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看着他眼神锐利，战意昂扬，那被压抑了太久的锋芒与力量，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周遭的仙门修士，无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看向魏无羡的目光中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他们无法理解，这个消失在数月前的魏无羡，究竟是怎么做到从温晁口中的乱葬岗里完好无损地离开，更是在那之后拥有了如此恐怖的实力 那浑厚凝练的灵力，那精妙绝伦的剑法，与之前的魏无羡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魏无羡……他怎么会……” “魏无羡这一身实力……好生古怪，也好生强横！” “莫非这魏无羡就是云梦江氏的后手” 窃窃私语夹杂在喊杀声中，却丝毫影响不到战场中心的魏无羡。 他心无旁骛，眼中只有敌人，只有复仇的火焰在燃烧。 每一次出剑，都带着莲花坞血夜惨痛的报复，带着这三个月来积蓄的所有力量与决心。 云雪霁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那是一种见证璞玉历经打磨终放华彩的欣慰，一种看着雏鹰振翅欲击长空的期许。 魏无羡的表现，甚至比他预想中还要出色。 这份天赋，这份心性，无论历经多少磨难，终究是无法被彻底磨灭的。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 当魏无羡势如破竹，连斩温氏数名高手，几乎要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部战局时，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自不夜天城最深处的宫殿轰然降临。 阴冷、邪戾、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气息。 是温若寒！ 他终于被魏无羡这不合常理的强大，和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逼了出来。 温若寒的身影出现在高空，黑袍鼓荡，周身缠绕着浓郁如实质的黑气，那是阴铁散发出的怨煞之气。 他目光阴鸷地锁定魏无羡，声音如同寒冰刮过战场，“云梦江氏，魏婴……没想到你竟还有这等机缘。不过，到此为止了！” 话音未落，温若寒抬手虚抓。 刹那间，魏无羡周身的空间仿佛凝固，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自温若寒掌心爆发，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与四肢百骸。 那吸力不仅针对他的身体，更针对他体内的灵力，甚至……隐隐牵动着他神魂深处！ 魏无羡脸色骤变，全力运转《混沌九霄诀》，混沌灵力在体内疯狂奔涌，试图抵抗这股力量。 昭华与随便双剑爆发出刺目光芒，剑气纵横，却如同陷入泥沼，难以斩断那无形的束缚。 他身不由己地被拖离地面，朝着温若寒的方向急速飞去。 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阴铁的力量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力，带来刺骨的寒意与灵魂层面的战栗。 他们之间的差距终究是太大了！ 即便他这两个半月进步神速，拥有了足以傲视绝大多数修士的力量，但对上持有阴铁、修为深不可测的温若寒，依旧力有未逮。 阴铁那吞噬灵力的特性，恰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了他这种依靠自身灵力浑厚作战的方式。 “糟了……” 魏无羡心中闪过一丝凛然。 他能感觉到，一旦被温若寒抓实，不仅自己报不了仇，恐怕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下方传来两个人的惊呼声，是蓝忘机、江澄，他们两个试图冲过来救援，却被岐山温氏的高手和温若寒用阴铁炼出来的凶尸死死缠住，根本就挪不开身。 死亡的阴影，再次如此清晰地朝魏无羡笼罩下来。 就在魏无羡的身体即将被吸入温若寒掌风范围，魏无羡几乎能看清温若寒眼中那抹残忍与得意之时—— 一道“淙淙”的琴声，毫无征兆地，自九天垂落！ 这道琴声出现的那般突兀，几乎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温若寒用阴铁炼制的那些凶尸也一个个的倒下，彻底失去了生机。 魏无羡只觉得周身一轻，那可怕的束缚之力骤然消失。 但他之前全力对抗吸力，此刻力道一空，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冷淡香、却异常安稳的怀抱。 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另一只手似乎轻轻在他背后托了一下，化解了下坠的冲力。 魏无羡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云雪霁那张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侧脸。 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青衣，在接住自己的前提下，左手执剑流云逐水，右手执琴潇湘。 云雪霁将魏无羡平平稳稳的放在地面上后，冷厉地望向空中因攻击被破而脸色阴沉、惊疑不定的温若寒。 “温宗主，”云雪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骤然安静下来的战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天生的淡漠与疏离，“以大欺小，倚仗外物，非强者所为。” 温若寒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出现、气息深不可测的青衣人。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仙门百家的标识，那清冷纯净的灵力更是他从未见过的路数…… 不对！ 这人身上的灵力路数好像和这魏无羡身上的灵力同出一脉。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刚才那一招，竟直接破开了阴铁之力！ 这绝非寻常修士能做到！ “你是何人敢管我温氏闲事！” 温若寒厉声喝道，周身黑气再次翻涌，显然在酝酿更强的攻势。 云雪霁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蓝忘机和江澄围起来的魏无羡。 二人四目相对。 魏无羡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悸，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云雪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他没想到，云雪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他最危急、最无力反抗的时刻，如同天神降临，将他从绝境中拉起。 之前那封信中“静候汝之风采”的留言犹在耳畔，他本以为云雪霁只是在一旁观战，却不想，对方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 “可有受伤”云雪霁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刚才对温若寒说话时，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魏无羡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双剑，低声道，“我没事。多谢……前辈。” 这一声“前辈”，叫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实意。 “你千不该、万不该，万万不该伤了他，”云雪霁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温若寒，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你的对手，现在是我。”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半空，与温若寒遥遥相对。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但他周身自然流转的那股清冷气息，却仿佛无形的领域，将温若寒散发出的阴戾威压悄然抵消化解。 下方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然出现的青衣人与温若寒的对峙上。 仙门修士们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而温氏修士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魏无羡站在地面，仰头望着空中那道身影，心情激荡难平。 通过这两个半月之间的相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云雪霁的实力。 但温若寒仙督之名终究不是浪得虚名，如今更是持有阴铁，乃是当世公认的第一魔头。 这一战，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云雪霁拦下了温若寒，那么剩下的温氏修士，就该由他们来解决了！ “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停滞的战场再次沸腾起来。 魏无羡挥动双剑，再次杀入敌阵。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角余光，总会不自觉地瞥向空中那场决定胜负的巅峰对决。 云雪霁……你究竟是谁 为何一次次帮我 而空中，温若寒已然出手，阴铁黑气化作狰狞巨蟒，咆哮着冲向云雪霁。 云雪霁面色不变，只并指如剑，轻轻一点。 “破。” 清冷的声音响起，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激射而出，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黑气巨蟒。 那巨蟒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竟从中开始寸寸冰结、碎裂，最终化作漫天黑色冰晶，簌簌落下。 温若寒脸色再变。 一招。 仅仅一招，就破了他蕴含阴铁之力的最强一击！ 这个青衣人，到底什么来头！ 云雪霁悬浮空中，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他看着温若寒，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压根儿就没有把温若寒放在眼里。 “阴铁之力，虽强，却终是外道尔。” 云雪霁的声音清冷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手中的长剑“流云逐水”微微抬起，剑身流淌着如水般清澈的光华，与温若寒周身那翻涌不休、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铁黑气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 温若寒闻言，怒极反笑，“外道力量便是力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待本座将你炼成凶尸，看你还能否如此大言不惭！” 他彻底被激怒，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不再有任何保留，温若寒双手结印，周身黑气疯狂汇聚，不夜天城深处传来阵阵令人牙酸的嗡鸣，剩余阴铁的力量被全力引动。 霎时间，天空暗沉，鬼哭狼嚎之声响彻四野，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黑煞之气如同来自九幽的锁链，又似狂暴的魔龙，从四面八方朝着云雪霁绞杀而去！ 这一击，蕴含了温若寒毕生修为与阴铁的滔天怨力，声势之浩大，远超之前。 下方战场的众人无不感到神魂摇曳，修为稍弱者更是几乎站立不稳，心生绝望，觉得自己等人压根儿敌不过如此强大的温若寒。 “云前辈！”魏无羡忍不住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澄和蓝忘机也面色凝重，紧握手中兵器。 面对这足以毁天灭地的攻势，云雪霁却只是淡淡地“啧”了一声，似是觉得有些吵闹。 他甚至没有做出什么繁复的剑招起手式，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之下，他周身清冷气息骤然扩散，仿佛在污浊的天地间撑开了一片独立的净土。 那漫天袭来的黑煞锁链在触及这片“净土”的边缘时，竟如同冰雪遇阳，速度骤减，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冰裂纹路。 与此同时，云雪霁手中的“流云逐水”剑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 没有呼啸磅礴的剑气。 只有一道返璞归真的弧线。 一道极致纯粹、极致凝练、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般的银色弧线。 这一剑，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仿佛忽略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 它无声无息地划过空气，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黑煞锁链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蛛丝，寸寸断裂、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温若寒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周身空间仿佛已被无形的剑意封锁；他想要催动阴铁硬抗，却感觉到自己与阴铁之间的联系被一种更高等、更本源的力量强行切断！ 那道银色的弧线，在他瞳孔中急剧放大。 “不——！！！” 凄厉而不甘的嘶吼戛然而止。 剑光闪过。 云雪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温若寒身后，背对着他，缓缓将“流云逐水”归入剑鞘，发出清脆的“锵”声。 温若寒僵立在半空，双目圆瞪，脸上凝固着惊恐与茫然。 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眉心浮现，向下蔓延，穿过鼻梁、嘴唇、下颌……直至胸膛。 下一刻，他的身躯连同那件象征权势的黑袍，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从中整齐地分裂开来，化为两半，从空中坠落。 那肆虐战场、令人窒息的阴铁黑气，随着主人的陨落，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于无形。 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朗。 整个不夜天城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空中那道青衣身影，仿佛在看一尊降临凡尘的神只。 强如温若寒，手持阴铁，威压仙门百家多年……竟然，就这么被一剑斩了 甚至连一场像样的激烈战斗都没有发生。 那轻描淡写的一剑，颠覆了他们对“强大”的所有认知。 魏无羡怔怔地看着云雪霁缓缓从空中落下，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他心中巨浪翻涌，既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知道云雪霁很强，却从未想过，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云雪霁落地，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些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温氏修士和仙门修士。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温若寒已伏诛。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温氏修士耳边。 他们看着宗主被斩成两半的尸体，再看看那个深不可测的青衣人，最后看向周围虎视眈眈、士气大振的仙门联军。 “哐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如同连锁反应，投降之声此起彼伏，残存的温氏修士彻底失去了战意。 射日之征，在这一刻，随着云雪霁那惊世一剑，尘埃落定。 云雪霁不再理会那些投降的温氏修士，转身走向魏无羡、蓝忘机和江澄。 他的目光落在魏无羡身上，见他虽有些狼狈，但眼神明亮，战意未熄，微微颔首。 “前辈……”魏无羡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感激 敬佩 还是对那绝对实力的向往 云雪霁看着他，眸中那丝极淡的欣慰再次闪过。 “做得不错。”他轻声道，“剩下的，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