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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持续了一整夜的猛烈炮击。黔州军的炮火如同不知疲倦的巨兽，将日军可能藏身的每一片废墟都反复犁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尘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巨大的心理压力开始显现效果。并非所有日军都能承受这种无休止的轰击和绝望的围困。在一些边缘区域、残破的建筑群里，已经开始有三五成群的日军士兵，举着用白布或临时找到的浅色衣物做成的简易旗帜，摇摇晃晃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他们眼神呆滞，灰头土脸，彻底失去了身为“蝗军”那嚣张的气焰。他们的投降，如同堤坝上最初出现的蚁穴，虽然零星，这也预示着整体防线的崩溃已经开始。 和亲王府（日军指挥部） 这里给人一种衰败的感觉。浓黑的烟柱从王府的多个院落升起，那是日军军官和文职人员正在焚烧堆积如山的机密文件。纸张燃烧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朱漆大门、雕梁画栋和惊慌失措的士兵身上。 岗村宁次站在庭院中央，军装上沾满灰烬，脸上毫无生气跟死了爹娘一样。就在不久前，他从关东军那边得到消息，援军途径萨尔浒的时候被南北抗联全歼。 “……司令部已紧急从旅顺抽调部队，组成接应兵团（含四万帝国陆军、五万满蒙军）正赶往承德。令你部不惜一切代价，即刻向承德方向转进！重复，即刻转进！你部务必保存有生力量，抵达承德后，与接应兵团汇合，依托山海关-承德一线节节抵抗，最低限度迟滞敌军进入满洲国境七日！帝国在满洲之重要资产、设备、人员正在紧急向棒国转运，尔等之坚守，关乎国运！……” 岗村宁次握着电报的手微微颤抖。退往关外，据守承德，拖延时间……这等于承认了华北战事的彻底失败，并将帝国的核心利益寄托于七日的时间窗口。 他内心极度不情愿，这无异于在他辉煌的军事生涯上烙下永恒的耻辱印记，他宁愿就此玉碎也不愿意接受这种屈辱。 但这是陆军本部、关东军司令部的联合严令，他无法违抗，除非他想要他的家人们全部身死。 “执行命令……诸君……”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嘶哑。 随着他的命令一下，整个指挥部动了起来。军官们吼叫着，下达着互相矛盾的撤退指令。士兵们争抢着交通工具和物资。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岗村宁次灰败的眼珠里忽然闪过一丝极端恶毒的光芒。他想起了那件原本用于最后时刻与北平同归于尽的武器。 “既然要延缓……那么，‘虎烈拉’……将是送给黔军最好的‘大礼’！”他几乎是狞笑着对身边的副官低语，“去！立刻去二号库，把那些特种弹全部运到指挥部来！我们要在最后时刻，给这座古城留下永恒的‘印记’！” 他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惋惜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掠夺焚烧时间已然不够。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掠过他的脑海：“或许……或许帝国还有回来的一天，这些辉煌的宫殿，将来还能成为我们的战利品……” 这可笑的想法竟让他暂时压下了毁灭的冲动。 然而，他期待的“恶魔礼物”并未到来。 派去运输的军官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 “吉田！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嗨！报……报告司令官阁下！二……二号武器库空了！守卫全部失踪！我们抓到一个没来得及跑掉的皇协军，他说……他说凌晨下午三点的时候，兵库长冈田武中尉就带着兵库内的守卫们和所有能带走的武器弹药造反了！咱们留下的暗哨也被狙杀，那批‘特殊物资’……！” 结果不言而喻。 “什么！八嘎！！！为什么凌晨五点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噩耗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岗村宁次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上。他精心策划的最后毒计，他妄图拖无数人陪葬的疯狂念头，竟然早在几小时前就已成空！巨大的愤怒、耻辱、绝望和失控感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在清晨的微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司令官！” “将军阁下！”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和混乱。副官和卫兵手忙脚乱地抬起昏迷不醒的岗村宁次，也顾不上什么秩序和文件了，仓皇地塞进一辆汽车，跟着已经开始溃逃的部队残部，向着北平德胜门的方向，狼狈北窜。日军的指挥系统，随着主帅的吐血昏迷，彻底瓦解。 ———— 东线与南线 龙文章和林云龙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前线压力的骤减。 日军的抵抗变得凌乱而无组织，许多火力点突然沉默。推进的速度明显加快。 “报告！三团已突破满城西侧防线，遭遇抵抗微弱！” “报告！东线突击队报告，内城东区大部已占领，日军似有大规模撤退迹象！” 消息不断传来。很快，一名被抓获的伪军军官在审讯下，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所知的一切：“太君……不，鬼子！鬼子司令官好像跑了！指挥部都在烧文件，乱成一团，好多人都往北边跑了！说是要去承德！” 消息被迅速核实并上报。 龙文章和林云龙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全线压上！快速清剿残敌！控制所有重要目标！” 最后的战斗变得相对简单。失去了统一指挥和战斗意志的日军残部，有的仍在负隅顽抗直至被歼灭，有的则成建制地选择了投降。 上午十时许。 一面鲜艳的黔州军军旗，取代了那面刺眼的日丸旗，在和亲王府最高的殿阁顶上冉冉升起。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面同样的旗帜，在经历了无数烽火沧桑的紫禁城午门城楼上，迎着初升的朝阳，猎猎飘扬！ 古老的砖石见证了这一切。历经劫难的北平，在这一刻，沉重的呼吸终于为之一畅。 枪炮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响彻全城的、压抑后爆发的巨大欢呼声。 北平，光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