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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万机工坊”的机杼声震得窗纸发颤,连案上的墨汁都晃出细圈。 鲁直蹲在全自动织布机旁,手里的扳手“咔咔”拧着锦钢齿轮,齿轮咬合处泛着油光,蹭了他满手黑,连指甲缝里都浸了油。 刘妧站在织机前,看着锦钢梭子“嗖嗖”在经线间飞穿,带起的风拂动她的衣袖,衣上绣的云纹晃了晃。 “这梭子比绣娘的手还快。”她轻声说,目光跟着梭子动,没让油星溅到衣料上。 鲁直抬头,抹了把额角的汗,手背蹭得脸颊也沾了黑:“可不是嘛,以前绣娘穿梭,手指都磨出茧子,一天也织不了半匹。” “上回在能源坊,”刘妧接着说,指尖轻轻碰了碰织好的布边,软乎乎的,“黄月英说电灯亮了能连夜赶工,这机夜里也转” “昨儿刚接了线,”鲁直往齿轮箱里滴了滴油,油珠顺着齿纹往下淌,“试了半宿,比白天多织两匹!就是夜里得留人看,怕梭子卡线,没人管就断了。” 他指着齿轮,语气带着点疼惜:“就是这物件,跟能源坊的发电机齿轮一个脾气,得勤上油,不然就卡壳,上次没上油,磨坏了半组齿,找老铜匠修了半天。” 越人阿月捧着刚织好的云雷纹布,布面平整得像熨过,连纹路的线头都没露。 她手指划过纹路,眼里闪着光,脚步轻手轻脚的,怕扯坏了布:“太后您看。” 她把布举到陈阿娇面前,布角没敢碰到陈阿娇的衣襟:“这纹用锦钢梭子织,线都不带歪的!俺娘用竹梭织,总歪半分,还得拆了重织。” “俺娘用竹梭织,一天才半匹,”阿月笑着比划,手还小心护着布,“这机一个时辰就半匹,俺们寨里的姑娘都吵着要来学,说‘学会了能给家里多织两匹布,换粮吃’。” 旁边的张婶蹲在旧织布机旁,手里的竹梭慢悠悠穿,线轴“咕噜”转了半圈,还没穿完一梭。 她闻言叹了口气,梭子在手里转了个圈,竹梭磨得发亮:“这机是快,可俺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眼神也花了,学不会咋办上次学用纺车,转得手疼,还纺错了线。” 鲁直笑着递过块擦布,布角还沾着油,他特意翻了干净的一面:“张婶您别急,这机不用学穿梭,按图走线就行,比您纳鞋底还简单。” 他朝阿月抬了抬下巴,声音放柔:“阿月刚来三天,现在换线、调梭子,比谁都熟,您让她教您,保准会。” 阿月使劲点头,把布往张婶跟前凑了凑,没敢太近:“张婶您看,这图上的云雷纹,跟您绣帕上的一个样,按这疙瘩(按钮)就走这线,不难!上次俺教俺娘,她半天就会了。” 老铜匠蹲在锦钢车床旁,烟袋锅在车床上磕了磕,火星溅在旋转的钢件上,“嗤”地灭了,留下个小黑点。 他盯着车床上渐渐成型的铜轴,眉头拧成个疙瘩,手里捏着个手工车的铜轴,轴面坑坑洼洼,还带着手工的纹路。 “鲁直。”他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烟袋锅还叼在嘴上,烟丝快烧完了。 鲁直正往车床加润滑油,油壶“滴答”响,闻言应了声:“哎,老匠人,咋了” “这蒸汽车床转得比我徒弟摇的快五十倍,”老铜匠摩挲着手工铜轴,指腹蹭过坑洼处,“可这分寸……俺手上有准头,机器能有上次徒弟摇错半圈,轴就废了,机器要是错了,咋整” 陈阿娇从工具箱里拿出个琉璃量规,量规边缘泛着光,是能源坊刚送来的新物件。 “老匠人您试试这个,”她把量规递过去,指尖没碰着量规的卡爪,怕碰歪了,“前儿能源坊的人说,测精细活儿,比眼瞅着准,您量量就知道了。” 老铜匠撇撇嘴,接过量规,指尖捏着卡爪,往刚车好的铜轴上卡,动作轻得怕碰坏了。 “咔嗒”一声,卡爪咬得严实,没一点松。 他眯眼瞅了瞅量规上的刻度,突然“咦”了声,眼里的光比量规还亮,烟袋锅都从嘴上滑了下来:“分毫不差!比俺闭着眼摸的还准!俺以前量,总差半丝,还得磨半天。” 他摸了摸车床的锦钢刀具,刀刃亮得能照见皱纹,连反光都没歪:“这活儿,比我祖传的手艺细十倍,我爹当年车弩机,差半分就得砸了重弄,这机……神了!” 小徒弟举着张皱巴巴的锦纸操作图,纸角都被汗浸湿了,边角卷成了筒,还沾着点铜屑。 “师父,”他把图往老铜匠眼前凑,怕师父看不清楚,“您看这图上的刀具走的道,跟《考工记》说的‘审曲面势’一模一样!俺昨儿翻书,瞅着跟图上的线没差!” 老铜匠夺过图,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还真是!敢情老祖宗早把理说透了,就是咱没悟到——这机,不是抢饭碗,是把老手艺磨得更亮堂!” 自动化工坊里,秀儿正用镊子夹着个小齿轮,往传送带上的槽里放,镊子尖颤了颤,生怕掉了。 传送带“咔嗒咔嗒”走得匀,像打拍子,每个槽里都正好能放一个齿轮,没一点错。 “小石头,帮我扶着这块挡板,”她头也不抬,声音透着专注,手指还在夹下一个齿轮,“刚才卡了个歪零件,得垫高点,不然后面的都得歪。” 王小石头趴在传送带边,下巴快贴到地面,看着零件顺着槽子“咕噜噜”往前滚,比他搭积木还顺,眼睛瞪得溜圆。 他伸手想摸,被秀儿拍了下手背,手缩了回去,还揉了揉:“秀儿姐,这机咋知道哪块零件放哪跟长了眼似的!俺搭积木还总放错呢。” “陈太后在链轨上刻了槽,”秀儿指着链轨上的细纹路,纹路像田埂分地,一道一道的,“就像驰道的铁轨分车道,零件顺着槽走,错不了,比你爹犁地还直。” 她指了指旁边的小机器,机器上的指针颤了颤,没响:“你看那故障仪,哪个零件歪了,它立马‘嘀嘀’叫,比师父的耳朵还灵,上次俺没注意,它一叫就找着歪零件了。” 正说着,故障仪突然“嘀嘀”响起来,指针指着个歪了的齿轮,红点亮了。 秀儿麻利地把齿轮捡出来,捏着齿轮给王小石头看,齿轮歪得不算厉害,却逃不过故障仪:“你看,这不就找着了上次装连发炮的零件,就是它查出个歪齿,不然炮打出去得偏三里地,还得返工。” 边防军工厂的试炮场,风卷着沙粒打在炮身上,“噼啪”响,炮身的钢纹都沾了沙,却没一点锈。 王虎趴在锦钢连发炮后,眯着眼瞄准远处的钢靶,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陛下您瞧好了!”他回头喊,嗓门盖过风声,沙粒都吹进了嘴里,“这炮用了能源坊的钢料,后装弹比前装快三倍!上次装前装炮,手都磨红了,还慢。” 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脸上沾着沙:“上次在电力站见着发电机,我就跟鲁直念叨,‘能不能给炮也弄个省力的’,他还真改出来了!没白费我跟他磨了三天。” 刘妧刚走近,还没站稳,王虎就扣了扳机。 “砰砰砰”三声连响,震得人耳朵发麻,炮身的后坐力撞得他肩膀生疼,他揉了揉,却笑得更欢了。 远处的钢靶晃了晃,靶心穿了三个窟窿,比碗口还大,没一个偏的。 王虎揉着肩膀站起来,往靶场跑,沙子灌进他的靴筒,也没顾上倒:“陛下您看!全中了!” 陈阿娇笑着问:“准头咋样比以前的单发炮强多少” 王虎跑回来时满脸通红,鼻尖上沾着沙,还喘着气:“比单发炮强十倍!前儿试射,三发全中——赵队长说,‘有这炮,驰道上的粮车再不用怕袭扰,一炮能掀翻三辆马车,让他们不敢来’!” 他摸着炮身的钢纹,那是用军工厂的废钢熔的,纹路里还嵌着细沙,却结实得很:“这钢,跟咱甲胄上的一个来路,打坏了回炉重造,不糟践,比扔了强。” 暮色漫过工坊时,老铜匠捧着车好的铜轴,站在“制造革新诏”前,轴面的反光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手微微发颤,连烟袋锅都忘了叼。 “太后。”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陈阿娇转过头,看着他,脚步没动,怕惊着他:“老匠人,咋了这铜轴车得不好” “俺徒弟先前跟俺闹,”老铜匠摩挲着铜轴,指腹蹭过光滑的轴面,“说‘这机抢了匠人饭碗’,俺先前也这么想,怕以后没人学手工了……” 他把铜轴举到眼前,对着光看,轴面没一点瑕疵:“可刚才车这轴,俺琢磨透了,这机不是抢饭碗,是让手艺长了翅膀,能做更细的活儿,以前手工做不了这么匀。” 陈阿娇展开制造锦图,图上的生产线从织布机连到车床,再到军工厂的炮身,像条银线串着珍珠,线画得细却清楚:“老匠人说得对,这钢骨里长出来的花,得靠手艺浇活——就像能源坊的电,没了机器转,也亮不了灯,机器和手艺,缺一个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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