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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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昴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明明出门时带了伞，但当她踉跄地推开家门时，制服早已湿透，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母亲惊慌的呼唤声遥远而模糊。 好冷… 手指触碰脸颊时，已经分不清那湿润的触感是雨水还是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原来...心灵上的创伤竟然能带来如此窒息般的痛苦。 太软弱了...太丢脸了... 这样的我...简直难堪到令人作呕... 那天，昴蜷缩在浴室角落，任由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身体。她想要愤怒，想要憎恨那些在鞋柜里留下恶毒话语的人——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但下一秒，更深的自我厌恶便如潮水般涌来。 这不都是...我自找的吗是我先孤立了所有人...现在被反过来孤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质问出口又能怎样恐怕在老师眼里那不过是"同学间的恶作剧"，很可笑吧，那些鲜红的字迹竟然像一把刀一样一刀刀剜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就是在这一刻——昴开始真正地...厌恶自己。 热水渐渐变凉，镜中的少女双眼红肿，嘴角挂着别扭的微笑。既无法成为父母期待中的完美女儿，又会被这种幼稚的把戏伤得体无完肤——这样的自己，简直可笑至极。 讨厌...好讨厌...这样的我...期待的目光什么的…已经不想看到了…… 那天的记忆像是被雨水泡发的相片，模糊而扭曲。 父母的呼唤声从门外传来，却怎么也传不进昴的耳中。她像个被雨水打湿的破旧布偶般蜷缩在床角，连哭泣都变得悄无声息。眼泪不断流下，喉咙深处时不时溢出的，幼兽般的呜咽。 好恶心...这样的自己... 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恶毒的念头——都是那些人的错，都是他们害我变成这样。但每当这个想法浮现，更强烈的自我厌恶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呛得她喘不过气。 明明...是我先拒绝所有人的...现在却想把责任推给别人... 真是...卑劣啊... 就这样在自我憎恨中昏昏沉沉地睡去，又在一阵尖锐的头痛中醒来。窗外的阳光刺痛了肿胀的眼皮，昴茫然地看着闹钟——早已过了上学的时间。 迟到了... 作为优等生的第一次迟到。 讽刺的是，这竟然让她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但很快，连这点可怜的"叛逆"都失去了意义。父亲去了趟学校，回来时眼睛红红的。他蹲在昴的床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暂时...不用去上学了。"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父亲笨拙地道歉，说自己太忽略女儿的感受。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昴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铁锈的味道。 不要...不要道歉...错的明明是我... 她多想大声喊出来，都是因为我太没用了！都是我自己把事情搞砸的！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让她痛苦的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父亲眼中的期待依然没有消失。那目光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内心最丑陋的部分——一个辜负了所有人期待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就这样，昴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她用自我厌恶筑起高墙，把自己囚禁在黑暗的牢笼里。那个曾经昂首挺胸的黑发优等生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瑟缩在阴影中的，连镜子都不敢直视的胆小鬼。 果然...我根本不配做"那个人的孩子"... 每当听到邻居们的闲谈，昴都会像受惊的兔子般躲进房间。曾经引以为傲的称赞，现在听来却像是最恶毒的讽刺。她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不仅辜负了父母的期待，更背叛了那个曾经优秀的自己。 学校的假期被无限期延长。课本渐渐落满灰尘。昴每天只是机械地吃饭、睡觉，像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父母想尽办法开导她。母亲会特意在喂昴吃青豆后做她最爱吃的料理，父亲则变着花样逗昴开心。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家里最没用的那个，父母却像争夺珍宝般争相讨好她。有时菜月贤一甚至会孩子气地抱怨。"菜穗子太狡猾了！今天陪昴的时间又比我多！"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这样的我这么好... 在这种时候，昴强忍着扑进父母怀里的冲动，她既渴望这份温暖，又恐惧自己会玷污它。于是她开始刻意冷落父母的好意——早餐匆匆扒几口就回房，对话只用单字回应，甚至故意在父母靠近时装睡。 放弃我吧...我不值得你们这样付出...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表现得足够糟糕，父母终有一天会失望地转身离去。这样...至少不用再看到他们眼中那份令人心痛的理解与包容。 然而父母的爱却像永不干涸的泉水，无论她如何抗拒，始终温柔地包围着她。这份无条件的爱，反而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昴还没能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时， 在那个普通的夜晚， 在那个熟悉的便利店门口， 她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 "你这个——笨——蛋——女——儿——！" 父亲的手掌在视线中急速放大，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额头被轻轻一戳的触感。 "太天真了！太天真了！"贤一夸张地挥舞着双手，"爸爸真是没想到，我家女儿居然会抱着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昴沉默地看着父亲，金色的眼眸中映出他激动的身影。 "放弃你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你以为我最爱的女儿每天可怜巴巴地窝在被窝里，我就会放弃你了！谁会忍心啊！"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爸爸明明...明明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听好了！"贤一猛地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得可笑，"要想让我放弃你除非你能做到这种事——" "你必须残杀至少一半的人类才行！而且理由还得是——'因为今天便利店的面包卖完了'这种无聊到极点的借口！" "哈！"昴终于忍不住出声，"那种神经病反派就是在少年漫画里也没几个吧！" "没错！"贤一得意地挺起胸膛，"连毁灭半个世界都做不到，还想让我放弃你门都没有！" "刚才不还是说要残杀一半人类吗怎么现在又变成......" 昴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怔怔地望着父亲，金色的眼眸微微颤动。 贤一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怎么了被爸爸完美的理论反驳得说不出话了吗"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虽然很想继续矫正我这个笨蛋女儿的错误观念啦，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没必要了呢。" "嗯。" 出乎意料的是，昴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贤一从未见过的坚定光芒。 "因为......这些差不多的话，我已经听过一次了。" 樱花随风飘落，有几片落在她的肩头。昴伸手轻轻拂去。 "而这一次......" "我绝对不会再放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