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那个雨夜里的孩子最后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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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栀栀,是你吗” 异常沉闷的黑暗中,崔恕忽然这样说道。 我慌乱的张开嘴,刚想要开口回应,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说,对,阿恕,是我。 还是说,今晚是我头七,老天显灵,让我能和你短暂的重逢 这些好像都不太合适。 要不,索性就把这个世界的真相说给崔恕听吧 那现在的事态可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思来想去,片刻的沉默之后,我最终去繁从简,只是遵循心意,缓缓说了声: “我好想你啊,阿恕。” 然而。 我话音至此。 房间里却依旧安静如死水。 我看着崔恕,他似乎也没有听到我的答复,依旧紧锁眉心望向我的方向。 我仔细看了看,只见崔恕的眼瞳里空无一人,里面并没有我的身影。 我有点不甘心,便又说道:“崔恕,我来啦!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无人回应。 我肩膀一下子垮下来。 又是……这样吗 又是这样恶趣味的巧合。 又是这样盘剥着我所剩无几的希望。 我于是往崔恕身边一坐,轻轻侧头,看着他愈发抱紧了我的牌位。 啊,原来如此。 原来,我们的男主角只是失心疯到再度陷入某种剧情了呀。 可能现在的他,正需要扮演一个疯狂思念亡妻、以至于心神都有些失常的美强惨吧。 写这种人设和剧情的话本我不是没看过。 一般来说,等到下一秒、或等到天明,女主角就要出来温暖感动失魂落魄的男主了。 合情合理。 我自嘲一笑,把林枝枝才被关禁闭的事情加以联系,很快说服了自己。 这样才对。 这样做,林枝枝就能自然而然的被剧情解除禁足了。 不是吗 室内的黑暗依旧没有散去。 同样的,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也依然徘徊不去。 崔恕双手死死扣紧我的牌位,一双线条分明的手,如今已经瘦到骨节嶙峋。 我以前爱看话本时,常会把崔恕的手拉过来,与书中的描写进行对比。 什么骨节分明啦、瘦削修长啦、青筋微鼓啦…… 每每这时,我就会左右一翻崔恕的手,然后甩开,啧啧一句:“有点粗糙。” 崔恕就一笑。 他一般不会辩解什么,只是会轻柔的捏捏我的脸,无限宠溺。 崔恕的手的确称不上优美。 他常年在外征战,双手因长时间握剑,不仅遍布厚茧,而且部分骨节略显粗大,就连皮肤上也有很多小伤口和疤痕。 可现在呢。 最近,崔恕日渐消瘦,也不再出征。 他似是迫不得已才被困于后宅的,以好展开这个书中世界的虐恋大戏。 因此,此时此刻,我就发现,崔恕的手好像因为这段时间的环境变化,真的变得好看了一些。 就像书上写的那样。 但我笑不出来。 因为我觉得他过得很不好。 可能那些正在看着这个世界的读者们会觉得,男主角肤白貌美,削瘦挺拔,英俊无比。 而我想的却是,崔恕肤白,是因为他最近愈发的不再晒太阳,身形单薄,也是因为近来他时常咳嗽头疼、处处抱恙。 我的少年郎,正在饱受折磨。 思及此,我便轻轻靠着崔恕,说:“阿恕,上次见你这么狼狈,还是咱们小时候呢。” 思绪纷飞,转瞬间回到少年时。 有年皇家祭祀,我随皇祖母一同前往行宫,祭拜先逝之人,随后晚间突降大雨,电闪雷鸣,吵得人睡不着觉。 那晚我特别害怕,却因并不熟悉行宫里的奴婢,所以是自己爬起来关窗的。 谁知,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才使我骤然瞥见风雨连廊里的崔恕。 他那天也像今晚这样。 抱着块牌位,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发呆。 我于是壮着胆子钻出门,跑到他身前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崔恕没有回答我,只是愈发抱紧了怀中的牌位。 借着电光,我看清那正是他生母德妃的牌位。 德妃家族早已衰落,她人一死,轻如鸿毛,再无人想起。 所以,当日祭祀,根本没人提到德妃。 我想,可能这就是崔恕半夜出现在这的原因吧。 我于是坐到他身边,出声安慰道: “恕哥哥,虽然我没见过你的母妃,但我想,她现在一定也和你样,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像你想她那样想你。” 我说话时,雷鸣不断。 我胆子很小,就随着雷声一停一顿,声音断断续续,像哭了一样颠来颠去的。 可能是担忧自己在我这个做妹妹的面前丢了面子,崔恕听后,便微微侧头,和我靠在一起。 他小声说:“别哭了,栀栀,我教你唱歌。” “你还会唱歌” “就会一点。” 然后他唱繁花满天,问花可愿将身借我,随风散作千万片。 我至今记得那后面的歌词。 所以,现在。 我们就像从前那样,互相依偎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再抱着另一个人的灵位,低吟浅唱。 “问花开落为何人,问花何时聚散,尽无言。” 此时此刻,我们的声音有一瞬间的重叠。 崔恕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隐隐的笑意。 而我就差点意思了。 我唱歌跑调,可难听了。 以前崔恕经常会笑我,说我唱歌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而今他也笑了。 但他没夸我,只是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句: “栀栀,如果我不笑你,你会不会愿意再见我一面” 我忽然一怔。 我其实很想对他说,阿恕,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就算你不笑我,我也一直都在你身边。 可我的声音却随着我跑调的歌声渐渐染上哭腔,导致我就连说话也变得难听起来。 “阿恕,我每天都在见到你,但我却每天都在慢慢变得不认识你。” 我的话并为再黑暗的房间里产生一丝回音与涟漪。 崔恕照旧是看不到我的。 他于是抱着我的牌位,整个人身体愈发的蜷缩成团。 直到最后。 崔恕像是重新变回了那个雨夜里的孩子一样,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他这副样子,既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