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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泼天泼地地砸下来,像要把这荒山野岭生生捶进泥淖里去。 天色昏黑如墨染,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小径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迅速被后续更猛烈的雨水淹没。风裹着湿透的寒意,刀子似的往单薄的葛布直裰里钻。 山野间一名书生缩着脖子,每一步都陷在泥泞里,拔得艰难。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脖颈,激得他一个哆嗦,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抬眼望去,莽莽苍苍的山林在暴雨中扭曲晃动,唯有前方山坳处,一点摇摇欲坠的昏黄灯火,穿透重重雨幕,如同溺水者眼前唯一的光。 那是座山神庙,破败得几乎只剩下个骨架。残垣断壁在风雨中瑟缩,朽坏的门扇歪斜地挂在门框上,被狂风撕扯着,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书生几乎是撞了进去,带进一股浓重的湿泥腥气和刺骨寒风。庙内空旷,地面坑洼,积着浅浅的水洼,映着中央那堆微弱篝火跳跃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木头朽烂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年的冷寂香灰气。 他靠在湿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管子生疼。定了定神,才借着那堆火的光,看清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女子,背对着他,坐在一段腐朽倒地的庙梁上,离火堆不远。一身素白衣裙,此刻本该湿透紧贴在身上,却奇异地显得干燥飘逸,仿佛这倾盆大雨从未沾染过她分毫。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垂落,也未见丝毫水迹浸润。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凝视着那簇橘红色的火焰,侧脸线条在火光勾勒下,有种非人间笔墨所能描绘的精致与苍白。 书生心头莫名一紧,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悄然爬上。这荒山破庙,暴雨深夜,一个浑身无湿的女子……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悄悄挪到火堆的另一边,选了个离她稍远、又能借点暖意的角落坐下。他放下肩头简陋的蓝布包袱,里面裹着他的几件旧衣、几卷翻毛了边的经书和一个硬邦邦的干粮饼子。篝火噼啪作响,舔舐着几块半朽的木头,试图驱散庙内刺骨的阴冷。他伸出手,靠近那微弱的热源,冰冷的指尖传来些许暖意,稍微驱散了身体的僵木。 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女子。她似乎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依旧安静地对着火光。只是她伸出的一只手,纤细如玉,轻轻靠近火堆上方,虚虚地悬着,像是在烤火。就在她手指悬停的刹那,那簇原本还算稳定的橘黄火苗,猛地向内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吸扯了一下,颜色瞬间变得幽暗、发绿,如同坟茔间飘荡的磷火,挣扎着跳动了几下,才勉强恢复原状,却比先前更加黯淡微弱。 陈平安的心,也跟着那火苗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庙外,风声雨声更加凄厉,如同万千鬼哭。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不能慌!他默念着先生教过的“定心”口诀,一只手假意去整理湿透的衣襟下摆,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探入怀中。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带着深刻磨损痕迹的小物件——一枚祖传的、不知传了多少代的“厌胜”铜钱。这铜钱据说是前朝大德高僧所铸,专镇邪祟。 手指刚捏住那枚冰冷的铜钱,一股难以想象的滚烫灼痛感猛地从指尖传来! 庙宇外点点雷光闪过。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夹杂在白光之间,两道身影从外边走来自白转黑,而后又被火光照亮,他们分别是穿着一身锦色衣袍却两鬓苍白的年轻人,和长相俊俏,穿着一身青衫儒袍的文雅男子。 “嘶……”庙内书生的倒抽一口冷气,失手将铜钱甩出去。 那铜钱竟像是刚从熔炉里捞出来一般,烫得他指肚瞬间起了水泡,一股焦糊味隐隐钻入鼻腔。这哪里是铜钱,分明是块烧红的烙铁! 那铜钱滚到了锦衣年轻人的脚下,两两相望间,继生将那枚铜钱捡了起来,递给了那名书生。 那人笑容柔和:“是你的吧” 书生愣了下,点点头道谢道:“谢谢.....” 继生与赢天安绕着那火坐下,并静静地将身上衣物拧干。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女子,忽然动了。她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书生心头一颤,手心中的铜钱再次滚烫起来。 火光在她脸上跳跃,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苍白得毫无血色,如同深埋地下的古玉。她的眼睛,深得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书生惊骇僵硬的面容。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非人的冷漠。 书生看向身侧两人,却发现其后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还静静坐在原地拧干着衣领,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公子……”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庙外哗哗的雨声,带着一丝慵懒的、拖长的尾音,像羽毛搔刮着人的耳膜,又冷又腻,“你……手心里面的是什么呀” 寒意,比庙外灌进来的风雨更刺骨,瞬间冻结了书生的四肢百骸。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细微碰撞的咯咯声。 那女子深潭似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肉骨骼,直直看到他手心里紧攥着的、那枚烫如烙铁的铜钱。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颈窝里,激得他一个激灵。不能坐以待毙!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猛地吸了一口混杂着霉味、尘土味和冰冷雨气的空气,另一只藏在包袱下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狠狠掏进包袱最底层! 手指划过粗糙的旧书卷,摸到一个冰凉的、边缘光滑的硬物——是临行前,私塾里那位总爱讲些神怪轶事的老先生偷偷塞给他的那面巴掌大的旧铜镜,镜面磨损得厉害,但边缘刻满了细密的、看不懂的符文。 “啪嗒!” 他动作太大,动作间,一枚干硬的粗面饼子从包袱的破口处滚落出来,砸在积着薄水的地面上,溅起几点浑浊的水花。这突兀的声响在死寂的破庙里格外刺耳。 那女子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挑,目光掠过地上的饼子,随即又落回书生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他那只死死插在包袱里的手上。她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公子好大的动静……莫非,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 书生的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目光死死盯着包袱里那只紧握着铜镜的手。铜镜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竟奇异地压下了指尖铜钱残留的灼痛,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冰冷的镇定。 就是现在! 他猛地抽出铜镜,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几乎是闭着眼,凭着感觉将镜面朝那女子的方向狠狠一扬! 动作牵动了胸腹间的气息,他压抑着恐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晚生读过几卷书,也……也知些礼数!不敢唐突,只请姑娘……借一步光亮!” 镜面扬起,角度正好对着那跳跃不定的篝火。幽暗的火光被镜面粗糙的铜质一折,再反射出去,形成一道昏黄黯淡、摇曳扭曲的光束,恰恰扫过那女子素白的身影。 铜镜的反光,浑浊而摇曳,像蒙着一层污浊的油膜。当那束昏黄的光扫过女子素白衣裙的瞬间,仿佛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镜中那绝美的人影轮廓骤然扭曲、膨胀! 光滑的肌肤下,似乎有无数的东西在疯狂蠕动、挣扎!光滑的肌肤被粗糙的、赤褐色的毛发覆盖,那张绝美的脸孔在镜面的扭曲中瞬间拉长、变形,化作一张尖吻利齿、双眼狭长燃烧着两点幽幽鬼火的狰狞狐面!更骇人的是,在那狂乱舞动的、非人躯体的后方,数条粗大蓬松、长毛纠结的巨尾虚影猛地挣脱束缚,如同噩梦深处的毒蛇巨蟒,在浑浊的光影中疯狂地搅动、抽打着空气! “呃啊——!”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尖啸撕裂了庙宇的死寂!那声音尖锐得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琉璃,带着一种直接刺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压过了庙外倾盆的暴雨声。 篝火被一股无形的狂暴气浪狠狠一扑,“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破庙。空气里那股陈年的朽木和香灰气味,被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取代,其中还混杂着一丝皮毛被烧焦的糊味。 绝对的黑暗里,书生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恶风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腥气,几乎要将他掀翻在地!他死死攥着那面滚烫的铜镜和那枚同样灼手的铜钱,冰冷的金属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凭,后背紧紧抵住湿冷粗糙的土墙,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黑暗中,他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怨毒、非人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庙外永不停歇的雨声。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书生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和黑暗逼得窒息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腥风却诡异地平息了。 一个十分温和声音,却又像一片薄薄的冰片贴着他的耳廓滑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雨停了。”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庙外那震耳欲聋、仿佛永无止歇的哗哗雨声,骤然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下来。 书生惊疑不定,下意识地侧耳倾听。真的……听不到雨声了只有屋檐残存的积水,偶尔滴落在泥泞里,发出“嘀嗒……嘀嗒……”的空洞回响,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人的神经。 浓稠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一丝。并非火光重燃,而是……月光。 清冷如水的月光,不知何时已穿透了破庙残存的窗棂和屋顶巨大的罅隙,如同冰冷的银纱,无声无息地铺洒进来。月光照亮了地面坑洼的水洼,照亮了中央那堆早已熄灭、只剩点点暗红余烬的篝火,也照亮了角落那个依旧蜷坐着的素白身影。 那女子依旧坐在那段腐朽的庙梁上,背对着门口渗入的月光。月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背影,白衣如雪,长发如瀑,方才那狰狞的幻影仿佛从未出现过。然而,书生攥着铜镜和铜钱的手心,那灼热的刺痛感依旧清晰无比。 继生随手抓了点火柴丢进篝火中,赢天安微微一拂袖,火苗再次燃烧而起。 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月光本身,没有一丝波澜: “讨债鬼……”她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这三个字里沉淀的漫长时光,“你包袱里那半卷《玄都笔削》,墨痕未干透呢……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包袱里的半卷旧书……《玄都笔削》书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卷书!是他离家前,在镇子外那座早已荒废、据说闹狐的古道观残垣下,偶然从一个半埋在土里的石函中捡到的!当时只觉那书卷古旧,字迹却异常清晰,墨色如新……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嗒……嗒……”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积着薄水的泥地上响起。那素白的身影缓缓站起,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而模糊,轻轻摇曳着,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她并未走向书生,也未走向庙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庙宇深处那早已残破不堪、彩漆剥落、泥胎朽坏的山神像。 那神像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出一种异样的悲悯。泥塑的低垂眼帘,似乎比白日里垂得更深了,嘴角那点模糊的、属于泥胎的弧度,也凝固成一种无声的叹息。神像空洞的眼窝,恰好对着女子站立的方向。 清冷的月华,无声地流淌,覆盖了神像斑驳的泥身,也照亮了女子脚下那几道浅浅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水痕。 继生抬眼望向那位狐魅女子,语气轻轻道:“你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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