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落雪无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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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羽守正阁，12月中旬。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人间十二月，华灯初上，路上行人们裹紧棉衣，竖起衣领，脚步匆匆。 城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入了冷雨织就的幽梦。细密的雨丝自铅灰色的苍穹垂下，宛如无数透明的丝线，将天地缝合在一起，却缝不住冬日的萧索与清冷。 雨滴打在蝶羽守正阁的窗玻璃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滴答声，像一首轻柔却带着淡淡哀愁的摇篮曲，街头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来，为这清冷的世界添了一抹朦胧的暖意。 姚梦雪蜷缩在卧室的床头，手里紧紧握着十二颗安眠药，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姚梦雪孤独、倔强，还有些好强。 姚梦雪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注定活成一个孤独的女强人，但命运的齿轮却让她与赵羽飞相遇，并最终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赵羽飞。 回忆起两人在洪瓦雨林如胶似漆的那段时光，姚梦雪拼命的想要遗忘，她一次次告诫自己，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飞蛾扑火，他俩只是5日的恋人，那只是一场美丽的梦而已。 然而越是拼命遗忘，越是泪湿眼眶。 回到现实，姚梦雪却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赵羽飞有温柔美丽的未婚妻程蝶衣，两人郎才女貌，是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每当看到他们在俱乐部里甜蜜互动，姚梦雪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她后悔自己的冲动，却发现对赵羽飞的感情反而愈发浓烈。 上班时，两人偶尔相遇总是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不小心四目相对，又会慌乱地移开目光，每一次相遇都像是一场煎熬。 姚梦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在这场没有结果的暗恋中越陷越深。 ：“我应该怎么办。” 姚梦雪蜷缩在床头泪流满面，或许，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死亡才能结束这刻骨铭心的相思之痛。 姚梦雪咬着牙往嘴里塞进了第一颗安眠药。 直面死亡的恐惧与满心的不甘混合着眼泪湿透了她的枕头。 当姚梦雪的手指触摸到第二颗安眠药时，屋外的冷风却将雕花的木窗刮开，窗户在风中摇晃发出“吱丫”的声响，这声音瞬间让姚梦雪惊醒，她蜷起身子激烈的干呕，指节在床单上抓出深深的皱褶，胃里翻滚的不仅是未消化的药片，还有那些被绝望阴霾的不甘。 姚梦雪呕吐一阵后光着脚丫走到窗台边，却看见窗外的冷雨夹杂着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的挥洒起来，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飞雪，姚梦雪忍不住泪流满面，思绪却飘到了剑河县姚家村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风雪夜。 姚梦雪似乎看到了自己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场景，漫天的飞雪里，婴儿“哇哇”的啼哭声撕破了乡村的宁静，父亲在门外的雪地里来回踱着步子，对着窗户问了句：“生了么” ：“生了。” ：“是儿子还是女儿” ：“哎，又是一个女儿。” 而后姚老汉泪流满面的倒在雪地里再没了声息。 之后姚梦雪似乎听见了姚妈妈的声音，她说：“小雪，你知道的，为了生一个儿子我和你爸爸可以说差点拼了个倾家荡产，你是我们的第四个女儿，你无法想象你的出生带给我们怎样的打击，那算命先生明明拍着胸脯告诉过我们老四是个儿子的，所以你出生的那天，对着那漫天的大雪我和你爸爸都绝望了，你爸爸也是过不去这个坎儿选择了死，所以你生来就欠我的，你得还。” 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姚梦雪忍不住痛哭流涕：我生来就是一个错，遇见赵羽飞是错，爱上赵羽飞更是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 姚梦雪啊姚梦雪，原来我的一生也不过是从一片雪里来，又坠入到另一片雪里去。 雪是我初生的襁褓，也将是我归去的棺椁，这场跨越世纪的雪，终究将我困成了永不停歇的轮回，难道这就是命运早为我写好的谶语。 姚梦雪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酒红色长发被冷风卷成凌乱的绸带，在夜风中翻飞缠绕，恍若一簇将熄未熄的火焰，浅紫色丝绸睡衣贴着脊背，被寒气浸透后愈发单薄，衣角簌簌翻滚，发出细碎又空洞的声响。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任由泪水划过那张精致的脸颊，洇湿睡衣前襟。 呜咽声卡在喉咙里并最终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 这一刻，姚梦雪觉得自己就是被世界遗忘的孤舟，在无尽的黑暗里摇摇欲坠。 泪眼朦胧中，却看见窗台边上，半指长的嫩绿新芽正顶着破碎的种壳昂然挺立，两片嫩叶像婴儿攥紧的拳头，倔强地与寒风对抗。 雨水顺着叶片脉络蜿蜒而下，却冲不散它向上生长的弧度，仿佛在说“再等等，春天总会来的！” 想起自己逃离故乡的那个雨夜，姚梦雪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痕，连一粒微不足道的种子，都在拼命拥抱生的可能，我又怎么能如此轻言放弃。 或许不过是换个地方让一切重新开始而已。 在姚梦雪的辗转反侧间，天色逐渐放亮。 12月的寒意在玻璃窗外肆虐，张龙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却温暖如春。 天亮之前姚梦雪还是从头到脚细心的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身着一件黑色针织连衣裙，搭配一件黑色短款皮草外套，裙子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将丰满的身材展露无遗。 张龙总看着手上的辞职信却是一脸的茫然：“梦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姚梦雪摇头：“我就是想给自己换个环境。” ：“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在这里呆的不习惯吗” ：“没有！” :“梦雪，你到这边工作也快一年了，这蝶羽守正阁可是在你手里一点点修建完善的，你是这里最大的元老，现在也是健身俱乐部的经理，把健身俱乐部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 姚梦雪点头，捋了捋裙摆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张总，我从高中出来就一直跟着您，这都快10年了，您对我的知遇之恩和这些年的细心关照我一直记着呢，谢谢您。” 张龙叹息：“是啊，一眨眼都快10年了，你也从一个青春懵懂的小丫头成长成了让大家刮目相看的经理人，梦雪，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不是吗。” ：“是。” 张龙有些焦急，想到姚梦雪已经在这里忙忙碌碌了快一年，张龙如梦初醒：“梦雪，你是不是累了，是我忽略了，你想休息就好好休息一阵子，休息好了再回来上班，这也到了年终岁尾，我给你提前发奖金，你出去玩一玩，走一走，车费路费回来都给你报销，我想你的功劳大家可都看在眼里，肯定没人会反对的，你休息好了，年后再回来就是，我不限制你的休假时间。” 姚梦雪摇头，本来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坚强，不哭泣，两行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姚梦雪故作轻松的擦了擦眼泪，道：“张总，我就是单纯的想换个环境试试，我已经决定了。” 看到姚梦雪眼角的泪水，想起这几个月姚梦雪和赵羽飞两人躲躲闪闪的模样，张龙皱起眉沏了杯热茶放到姚梦雪身前道：“梦雪，你告诉我，是不是赵羽飞那个浑小子欺负你了，如果他欺负了你，你给我说，我这就去好好收拾收拾他！” 姚梦雪擦干眼泪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的问题，不关羽飞的事。” ：“梦雪，那你为什么非要走。” ：“我，家里催我回去相亲。” 张龙眉头再次皱到了一起，姚梦雪曾不止一次的说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这些年张龙也从未见她回过家，怎么现在还冒出这么个牵强的理由，张龙上下打量了姚梦雪一阵道：“梦雪，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也早把你当成了自家人，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就给我说，我给你做主，丫头，人生就没有趟不过去的坎儿，现在令你心力交瘁的事情，过些年再回头看，你会发现，都是小事，这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别太在乎。” 姚梦雪点头：“谢谢您张总，但我真的已经决定了。” 张龙无奈的点头：“你的辞职报告就放这里，你想出去走走我也不反对，累了回来，梦雪，这里会是你永远的家。” 听到张龙总和赵羽飞如出一辙的话，姚梦雪再次泪流满面，这里真是自己梦中的归途，永远的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