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梦里的风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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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赵羽飞的床前投下细碎的光斑。 病房里此时就黄翠翠和赵羽飞两个人。 赵羽飞的眼皮颤了颤，黄翠翠赶紧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阳光移到他脸上时，黄翠翠顺手拉了拉窗帘，刚好挡住那道刺眼的光，只留柔和的暖黄漫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中午护士来量血压，看见床头柜上摆着切得方方正正的苹果块，旁边的小碗里盛着剥好的虾仁蒸蛋，忍不住夸：“赵先生这陪护真细心，比护工专业多了。” 黄翠翠正在洗赵羽飞换下的病号服，闻言回过头笑了笑，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在搪瓷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从长盛集团发生事故后，赵羽飞对她们母子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年前黄翠翠带着发烧的程土根在医院挂号，发现钱包被偷时，赵羽飞匆匆忙忙送来医药费，并陪她在医院照顾了土根几天；大雪天电动车坏在半路，是赵羽飞第一时间赶到将她们娘俩送回家，后备箱里还塞着给程土根买的羽绒服。后来赵羽飞又把蝶羽守正阁的食堂交给她管理，这些暖意像此刻盆里的热水，慢慢漫过她心底最软的地方。 黄翠翠知道这是赵羽飞作为公司老板对她们孤儿寡母的关照和补偿，但黄翠翠一心想报答赵羽飞的这份恩情，甚至幻想过和他组成温暖的家庭，尤其在程蝶衣嫁给刘兴锐之后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但每当看到赵羽飞，她总感觉有些自惭形秽。 傍晚给赵羽飞擦手时，赵羽飞终于能勉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嫂子，我这身体康复很快，你就别再这般忙前忙后了，多陪陪土根。” 黄翠翠看着赵羽飞浅浅一笑：““您放心，土根在学校乖着呢，这不，一会儿放学我就接他过来，他可说要来医院陪你哩，再说，您帮我们娘俩的时候，可没算过麻烦不麻烦。” ：“谢谢你，嫂子！” 想起程土根赵羽飞不由想起和程蝶衣一起带着他四处游荡时的模样，内心再次有些伤感，只缓缓抬头看向了窗外。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接土根。” 黄翠翠细心的为赵羽飞晾晒好衣服后才退出了房间。 赵羽飞作为宁山省院最大合作伙伴长盛医药集团的老总，院长黄守正对赵羽飞格外关照。 赵羽飞身上这伤若是在一般人身上，三五个月能愈合也就不错了，随着赵羽飞的身体与女娲石日益紧密的联系，这伤仅用了5天便基本无碍。 对于赵羽飞这变态的康复速度，黄守正院长也是处之泰然，毕竟长盛集团生产的特效药可是宁山省院的金字招牌，无数走投无路的患者在这药的治疗下重获新生，黄守正院长隐约知道，这药的关键成分掌握在赵羽飞手上，所以作为长盛医药的老板赵羽飞，他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黄院长并不觉得惊讶。 这已是赵羽飞入院的第六天，赵羽飞觉得自己也康复的差不多了，想在今天出院，黄翠翠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帮他收拾着行李，程土根则在一旁兴奋的拍手叫好：“出院了，拳王赵叔叔终于可以出院咯，赵叔叔，咱说好的，你可得带我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说话可得算数。” 赵羽飞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小脸：“这几天多亏你和你妈妈照顾我，赵叔叔肯定得好好奖励一下你，再说，赵叔叔什么时候对你食过言。” 程土根一听眉开眼笑：“太好了，那咱们还得带上蝶衣阿姨。” 听到程土根说起蝶衣，赵羽飞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黄翠翠察觉到赵羽飞脸上的变化，连忙上前拉着程土根的肩膀：“土根，别闹，赵叔叔刚出院，身体还没康复好，你不能淘气，想去游乐园玩儿，妈妈陪你去，不好打扰赵叔叔。” 程土根心有不甘：“可是赵叔叔已经答应我了。” 赵羽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说道：“嫂子，我没事，成年人得说话算话，不能骗小孩儿。” 程土根撇嘴道：“就是，老师都说了，撒谎可是不好的行为，撒谎的人没人喜欢。” 正在这时，赵羽飞的病房外却传来一阵沸沸扬扬的吵闹声。 ：“长盛医药集团的大老板赵羽飞是不是住这里！” ：“你们干什么，这是外科病房，回你们自己的病区去。” ：“我们就问你赵羽飞是不是在这个房间。” ：“你们要做什么”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赵羽飞！你出来！”门外同时传来女人尖利的哭喊。 赵羽飞满心的疑惑，推开门却见护士张开手拦着走廊上满满当当的上百个人，这些人有些举着输液瓶，有些显然是病人的家属，他们看到赵羽飞时竟都是满脸的愤怒。 赵羽飞大惑不解：“我是赵羽飞，怎么了！” “赵羽飞，我女儿排了半年的队，还差3天就能排到药，是你把药调走了，她今天上午充满绝望的走了，她才8岁，是你，是你杀了她！” 女人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向着赵羽飞扑来：“你还我女儿，赵羽飞，你还我女儿。” 女人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手里攥着张病历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赵总，我们就想要个说法。”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女儿得了白血病，等‘长盛人体细胞修复液’等了半年，好不容易排到号，你一句话就把药全给了纤丝裂，难道白血病患者的命就不是命” “昨天，有个老爷子也没等到药，走了。”人群里有人低声说，“还有个小姑娘，才五岁……” ：“还有我妈妈，还有三天，就三天就等到药了！” ：“就是他，是赵羽飞调用了所有的药，是她害死了他们，是他断了所有人活着的希望！” ：“赵羽飞，你还我女儿命来！” 女人哭喊着带着几十人扑向赵羽飞，程土根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吓傻了，赵羽飞一把抱起程土根护在怀里，几个护士根本挡不住眼前这愤怒的人群，女人的巴掌更是“呼呼”的拍打在赵羽飞脸上，赵羽飞却拼命的护住程土根。 “抱歉。大家听我说，纤丝裂的情况太过紧急，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纤丝裂的蔓延，后果不堪设想，我……” “紧急”女人拼命的拍打着赵羽飞的脸，泪流满面：“千丝裂病人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赵羽飞，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女人拼命抽打着赵羽飞哭的撕心裂肺。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个少年混在人群后。 他看起来十五六岁，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揣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羽飞，像盯着猎物。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院长黄守正带着几个保安跑了进来，他头发花白，却中气十足：“都冷静点！这里是医院！有话我们去会议室说，不要影响医院的正常秩序！” 黄守正六十岁上下，在宁山省院当了十几年院长，威望极高。他挡在赵羽飞身前，对着人群沉声道：“我知道大家难过，但赵总自己现在也是病人，而且‘长盛人体细胞修复液’的调拨是经过省卫健委批准的，不是他个人决定。” ：“我可听说赵总是中了致命的枪伤，这才几天就好了，是不是谁都要排队等药，就赵总不用，这药赵总是不是想给谁就给谁！这对我们排队的人来说公平吗” 人群骚动了一下，有人开始犹豫。几个病人家属却皱着眉：“黄院长，我们不是要闹事，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给我们用上药，现在纤丝裂还在持续蔓延，难道这药就得一直用于纤丝裂，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黄守正刚要开口，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从布袋里抽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水果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他像只被激怒的小兽，猛地冲向赵羽飞：“我妈妈就是因为没药死的！赵羽飞，我要你偿命！” 所有人都惊呆了，护士尖叫着捂住嘴。看到他手上的水果刀，赵羽飞抱着程土根本能的转身，一记侧踢直接将少年踢倒，纵然如此，少年的水果刀还是割开了挡在赵羽飞身前的黄守正院长的胳膊，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几个保安立刻扑上去，死死按住少年，夺下了刀。 少年还在疯狂挣扎，哭喊着：“就差三天！三天，这药就能救她！赵羽飞，我妈妈没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还我妈妈的命来，你还我妈妈的命来。” 程土根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变化吓的嗷嗷大哭：“赵叔叔是好人，你们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赵羽飞死死护着程土根和黄翠翠，并将她俩锁进病房。 转身看着走廊里一片狼藉，黄守正捂着流血的胳膊，对保安喝道：“把人先带到会客室，等警察来处理。” 黄守正说着转向惊魂未定的患者家属，“各位，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我以院长的名义保证，只要长盛人体细胞修复液一送来，我们会按登记顺序优先供应。” 人群中有人大喊：“纤丝裂病毒仍然在持续蔓延，长盛医药的特效药又是批量生产，我们还要等多久。”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挤破脑袋来宁山省院排队，赵羽飞，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药！” 眼前的场景再次让赵羽飞傻眼了，自从长盛医药集团的仓库被炸毁，赵羽飞几周内多次抽血，纵有女娲石塑造的完美基因，也扛不住这样的频率，若不是因为自己有些虚弱，昌河一战自己未必会输那么惨：可是，当我费尽心血的以为自己就是救世主时，换来的却是患者对我深深的恨意。 我以我血济世人，反遭冷眼作寇仇。 众生皆苦，独我安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赵羽飞的眼角忽然潮湿了，泪眼中，赵羽飞竟清楚的看见那八岁的小女孩儿和年轻人的母亲站在医院的窗前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救命之药，而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们却在充满希望的等待中带着绝望死去。 谁的命不是命 可这天下绝症患者几千万，纤丝裂患者更是与日俱增，我救不了这么多的人，因为我的一个决定却让眼前人因我而死。 给了他们希望又夺走这个希望，这是多么残忍的决定。 朱润杰前辈说，规矩不能破，那是人安生立命之本，如此说来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眼泪彻底模糊了赵羽飞的眼睛，对与错却在这一刻完全模糊，这世间疾苦我已感同身受，可我到底能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 看着众人愤怒的表情，赵羽飞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张开双手直直倒了下去。 天下众生皆苦，是非对错早已混沌。谁能为我指破这迷障 赵羽飞再次陷入昏迷。 梦境里，赵羽飞又看到那遮天蔽日的风翎如璀璨的银河从头顶掠过，传说这是一种双足鸟，她们一生都在风中飘荡，直到临死前的黎明，双脚才能落地。 赵羽飞忽然觉得，这群风翎是来接自己回家，回归生命的本源中去，朦胧中赵羽飞发现自己已化身风翎，一直在风口浪尖飘荡，可心底有个声音却在呐喊：我累了，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