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根下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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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根下余烬 朝霞升至半空时,金色的光流穿过桃林焦黑的枝桠,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 没人留意到汐音挖开的小坑窝里,那截褐中带金的桃木根须正泛着极淡的莹光。雷劫灼烧的焦痕下,细密的金纹如血脉般微微搏动,像是沉睡的生命在悄然呼吸。 就像谁也说不清,这场劫难究竟在多少根系深处,埋下了重生的伏笔。 也像我们的人生一样,也是充满了未知! 谢天机捧着那卷记载着北海五雄结局的残书,指尖的星辰之力温柔地护着脆弱的纸页。他站在焦土中央的身影被朝阳拉得很长,月白长袍上的炭痕与星光交织,竟有种破碎的悲壮。 夙瑶悄悄碰了碰天墟的手腕,天墟会意,轻轻拽了拽玄霜的衣襟,三人蹑手蹑脚地后退,将这片沉寂还给需要独处的谢天机。 也是给这位前辈一个体面的宣泄场面。 汐音还沉浸在书卷的悲戚里,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云渊手背上。 云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凝出淡青色的龙气,趁她抽噎的间隙悄悄施了个定身术。 少女瞬间僵在原地,圆睁的杏眼还含着泪,被云渊一只胳膊揽住芊腰扛走,那模样滑稽又透着心疼。 玄霜不知道什么已经穿上鞋,踩着看好的秀纹小靴,在焦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鞋底早已沾满黑灰,却比赤足时多了份安稳。 她想起昨夜母亲靠在自己肩头的重量,又想起那些被岁月磨瘦的肩骨,鼻尖又是一酸。 忽然,靴尖踢到个硬物,发出"咔嗒"轻响。 她俯身拨开浮土,半截焦黑的书脊露了出来。 正想呼唤谢前辈,一道月白身影已飘至身前。 谢天机躬身拾起书卷的动作行云流水,玄霜却瞥见他垂落的眼帘下,星子般的泪光尚未完全褪去。 "这是......"玄霜的声音很轻。 谢天机周身突然迸发璀璨星光,细碎的光点如萤火般盘旋上升,在阳光里如梦似幻,没入焦黑的土地。 他指尖抚过书卷焦脆的封面,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是另一段故事。" 话音未落,星辰光芒在不远处的树洞里又发现了第二本残书,紧接着在断裂的石阶下找到第三本,最后在深埋的陶罐里翻出第四本。 四卷书厚薄不一,都裹着烧熔的泥块,却在谢天机的星辰之力拂过时,透出隐隐的墨香。 谢天机捧着四卷书站在桃林中,丝毫没有在意被焦黑染成一片的衣襟衣袖与衣摆…… 朝霞给他镀上金边,月白长袍上的焦痕反而成了最深刻的装饰。 玄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谢前辈的双肩虽然还在颤抖,却不再是压抑的痛苦,而是如释重负的轻颤。他的月白长袍在风中扬起,露出底下干净的内衬,仿佛那些焦痕从未存在过。 一步似乎十步般,飞速离去。 谢天机离去的时候,似乎都踉跄了一下…… 难以想象,似谢天机这般修为,竟然也会踉跄! 路过那截泛着生机的桃根时,谢天机脚步微顿,指尖滴落一滴星光。根须上的金纹突然亮起…… 回到九曲走廊客房,谢天机关门坐下…… 他周身星光流转,将书卷上的灰烬层层剥离,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字迹! 第一卷最薄,纸页泛着陈年的黄。开篇是稚嫩的簪花小楷:"昆仑的太阳好晒,大木桩子已经为我护法六个时辰了。后背挺得像门板,睫毛却在偷偷颤。他是不是在装睡哼,其实我早就突破完成了,这大木桩子,都没有发现!不过......他护法的时候真好看,比市井里过年时候画的门神还威风。" 谢天机的指尖悬在"门神"两个字上,突然笑出了声,眼角却有泪滑落。 当年在桃林各自修炼,妗儿突然有突破瓶颈迹象,他确实在护法打坐时偷睁过眼,看见妗儿在面前闭目突破,手指在半空比划着,阳光穿过她发间,在鼻尖投下浅浅的阴影。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卷上,给那些褪色的字迹镀上一层金边。谢天机颤抖着手,指尖抚过"大木桩子"四个字,突然想起三千年的某个清晨,妗儿就是这样趴在他膝头,用炭笔在书卷上写下这个绰号,笔尖划过布料的触感,至今还留在记忆里。 "昆仑的太阳好晒......"他轻声念出开头的句子,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窗外的风卷起几片焦黑的桃叶,落在窗台上,恍若当年妗儿偷偷塞进他书箱的枯叶标本。 第二卷厚了些,纸页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字迹变得沉稳,却在结尾处洇着水痕: "岷山的雪下了三个月。他守在床边烤栗子,栗子壳总烫到他的手。我不敢告诉他,每次化出豹尾时,都想蹭蹭他的手背。今天他说'不会离开',可我必须走。父亲的仇家追来了,我不能让他被牵连......" 有片干枯的栗子壳从书页间滑落。谢天机弯腰拾起,壳上还留着浅浅的牙印。 是妗儿在岷山时,总爱把没剥壳的栗子塞进他嘴里,看着他被硌得皱眉就咯咯直笑。"他守在床边烤栗子,栗子壳总烫到他的手......"他念到这句时,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守在床边时的焦灼,知道他烤栗子时被烫出的水泡,知道他那句"不会离开"里藏着的决心。 可她还是走了,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独自去面对那些汹涌的仇家。 这一页的纸角有深深的指痕,像是被反复攥过。 谢天机想起岷山竹屋的雪光,想起妗儿总在深夜惊醒,抱着膝盖缩在床角。 原来那些她不肯说的颤抖,不是害怕自己的妖兽身份,而是藏着这样的苦衷。 第三卷最厚,却有近半书页被烧得只剩残片。能辨认的字迹透着威严,偶尔夹杂着几句柔软的话: "今日封神台受印,玉冠压得头疼。北海老二说看见个很像他的修士,我握着玉胜的手差点捏碎。北海五雄又要去找他,拦不住......其实我偷偷在他们行囊里放了星盘,指着九嵕山的方向。大木桩子,你到底在哪" 书页里夹着半片四叶草,是当年他送给她的。如今已经有些许碎屑了。 谢天机将碎屑贴在眉心,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封神台上的寒风,感受到她握着玉胜时的颤抖,感受到她望着北海方向时,眼中深藏的期待与失落。 "大木桩子,你到底在哪"这句低语像是穿过三千年的时光,直接撞进他的心底。 他想起异域战场的每个深夜,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望着自己。那时以为是心魔作祟,如今才明白,是她在昆仑之巅,用星盘为他指引的方向,是她派北海五雄踏遍千山万水的寻找,是她在每个桃花盛开的季节,独自守着空寂的桃园,等一个归人。 谢天机抚摸着残页上模糊的星盘图案,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 第四卷最旧,纸页脆得像枯叶。字迹已经褪色,却能看出落笔时的释然: "今日算出天机,原来他已不在红尘。我自以为劫数难躲,就像我躲不过昆仑的责任。我把玉胜留给后人,期待因果再续。老二总说,螺女很很像年轻时的我,真好......大木桩子,若你能再回来,记得看看桃林的新芽。若有来生,不做神女,只做桃林下的小丫头......" 最后一句的墨迹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在谢天机的星辰之力下显露出浅浅的刻痕——是用指甲在纸页上划下的"等你"二字,力道深透纸背。 "若有来生,不做神女,只做桃林下的小丫头......"这句写在结尾的话,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谢天机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桌案上,压抑了三千年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 那不是撕心裂肺的呐喊,而是像受伤的兽般,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呜咽。 他想起北海冰原上蜷缩的妖兽,想起岷山竹屋中颤抖的背影,想起封神台上陌生的眼神,想起她寻遍大荒...... 原来那些看似决绝的转身背后,藏着这么多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窗外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是夙瑶派人挂在廊下的铜铃。 谢天机抬起泪眼望向窗外,只见阳光穿过云层,给焦黑的桃林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那些昨夜被星光浸润的土地上,新抽的树芽正在风中轻轻摇曳,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妗儿当年笑起来时,眼角闪烁的泪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四卷书收入椟中,那里有西王母留下的青玉胜,此刻正与书卷一同微微发烫,仿佛两颗跨越时空的心跳,终于在此刻共振。 "妗儿......"他对着空寂的房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温柔, "我回来了。" "原来你一直在等......"谢天机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三千年的悲伤。 竟像个背负沉重过往的老者。 玄霜还站在桃园迷惘,突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结束。她弯腰拾起一片化作焦炭的树叶,叶尖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 远处传来天墟的呼唤,母亲一定在等她回去。 焦土上的星辰光芒还在蔓延,被星光浸润的根系在地下交织成网。 没人知道这片桃林会在何时重现繁花,就像没人知道人生会有多少未知的惊喜。 但至少此刻,朝霞正好,生机正好,那些深埋心底的爱与等待,都在悄悄发芽。 …… 谢天机夜游桃园,朝着昆仑深处走去。月白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一句轻得像叹息的话: "妗儿,等我种满桃花就来找你......" …… 昆仑秘传经书记载,西王母感念天道,劫数大成,化虹飞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