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货郎和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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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内，众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 然而，屋外如注的大雨却像一道厚重的帷幕，雨滴 “滴滴答答” 地疯狂拍打着屋檐，那密集而嘈杂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也掩盖住了道观外正逐渐靠近的细微脚步声。 直到那两人踏上道观的青石台阶，发出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道观中阮星瑶、苏温言等四人才像是被触动了感应一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外面。 道观外，青石台阶上的踩踏声清脆而有节奏，“哒哒哒哒”，打破了雨声营造的寂静。 只见两个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清晰，他们穿着破旧不堪的衣物，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肩上还担着扁担，艰难地朝着道观走来。 两人一高一矮，身形颇为显眼。其中一人左脚略微有些瘸，每迈出一步，身子都要跟着剧烈地摇晃一下，走路一瘸一拐的，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艰难。 借助着道观中那稍显昏暗、摇曳不定的篝火光芒，苏温言这才得以看清楚两人的模样。 原来，这是一男一女。 男人面容被岁月和风霜侵蚀得黝黑粗糙，眼睛狭长，眼角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皱纹如同一个个沟壑，在男人的脸上。 他的左脚有瘸病，担着扁担的身子随着脚步一摇一摆，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狂风暴雨给吹倒。女子面容同样黝黑，双手因长期劳作而显得粗糙干裂，整个人佝偻着身子，背上背着一个破旧的背篓，背篓里似乎装着些什么，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道观之中。 苏温言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两人，先是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接着又扭头看向道观外那如墨般漆黑且风雨肆虐的夜色，最后将审视的眼神落到了进来两人的双手上。 他的目光在那两人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像是有了某种判断，心中也是明了。 阮星瑶四人见又进来两人，一时间都有些错愕，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也泛起了几分顾虑。 不过，当他们再仔细打量两人那破旧的穿着打扮，一副穷苦百姓的模样，那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了下来。 那进来的两人，踏入道观后，先是有些局促地抬头看向观内，当发现里面早已有了五个人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紧接着，那黯淡的眼神中又涌起了几分惊喜，带着别样的味道。 可不过转瞬之间，他们的脸上便带上了讨好的表情。 那背着扁担的男人，微微向前跨出一步，带着浓烈的讨好与谦卑的语气，向着观内的五人开口说道：“诸位公子小姐，俺和俺家婆娘本想着趁着天黑前赶回家去，却未曾想到半路上遭遇了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实在没了办法，所以想在此地落脚，求个安稳休息的地方。俺们实在是不小心打扰到各位贵人了，还望见谅，俺这就领俺家婆娘走。” 说着，他努力将脸上讨好的笑容堆得更甚，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卑微，仿佛生怕惹得众人不快。 他佝偻着身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带着自家婆娘向着观内的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便作势准备担上担子，转身走出道观。 “诶，你们等一下。” 阮星瑶清脆的声音从道观中传出，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同时伸出手，做出挽留的姿态，“我们也没赶你们走呀，回来。” 听见此话，那黝黑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加灿烂，嘴角高高挂起了弧度，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 他赶忙转过头来，身子弯得更低，躬身说道：“小的多谢各位贵人，婆娘，来给各位贵人磕一个。” 男人说着，便用力拉着他那婆娘的胳膊，作势要向下跪去。 两人一前一后，“扑通” 一声，重重地跪在了道观门口，溅起了些许灰尘。 道观中四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卢长歌率先反应过来，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忍，迅速起身，脚步匆匆地越过众人，几步来到两人面前，伸出双手，稳稳地将两人扶起。 孟昇看着跪倒在门口的两人，脸上明显露出了嫌弃鄙夷的眼神，他微微皱起眉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着：“没骨头。” 那语气中满是不屑，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他觉得男人就应该有骨头，自然也对男人的行为极为不齿。 江洛云听到孟昇的话，心中微微一紧，她赶忙靠近孟昇，小声说到：“好了孟公子。” 同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责备，示意孟昇不要再说。 阮星瑶则是狠狠地横了孟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如此无礼。 苏温言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缓缓将手放在了一边的佩剑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则拿着木棒，不紧不慢地翻弄着中间的篝火，火星四溅。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人接下来究竟要搞什么鬼。 此刻，苏温言假装不在意此事，就像一个隐形人一般，静静地隐匿在一旁，暗中观察着一切。 卢长歌到两人面前，双手稳稳地将两人扶起，一边开口说到：“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来大哥到这边来坐。” 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 那男人一边起身，一边连连摆手说到：“当不得大哥，小的就是一个小贩，当不得公子如此称呼。” 他的脸上依旧堆满了谦卑的笑容，语气中满是惶恐。 “哎，我那是什么公子，就是一个江湖游侠，这有什么当不得的，来大哥这边来。” 卢长歌再次强调，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他伸手拿过对方身边的担子，而后拉着两人，热情地向里面走去，完全没有架子。 男人和女人跟着卢长歌来到众人面前，他们显得极为局促，第一反应便是弯腰，对着众人深深地行礼，身子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 阮星瑶见此，赶忙起身，快步走到那女人身旁，双手轻轻扶住女人的胳膊，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轻声说道：“姐姐不必多礼，来坐这边吧。” 说着，便轻轻拉着女人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女人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拘谨，身子颤巍巍的，脚步有些发飘，亦步亦趋地跟着阮星瑶坐了下来，坐在她的身侧，双手局促地放在腿上，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 男人那边，同样被卢长歌热情地拉着，卢长歌的大手有力地搭在男人的胳膊上，将他带到了他婆娘的身边坐下。男人坐下后，身子依旧微微前倾，保持着谦卑的姿态。 苏温言这时抬眼，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刚坐下的两人。 男人和女人被苏温言这如鹰隼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了心脏。 男人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他黝黑粗糙的脸颊滑落，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汗，眼神开始闪烁，不敢与苏温言对视；女人则更加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手指都因用力而泛白，头埋得更低了，仿佛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男人清了清嗓子，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有些磕巴地开口说道：“各位公子，小的名叫王苟，这是俺的婆娘王张氏。” 说话间，他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带着一丝讨好，又有几分不安。 众人听见王苟的介绍，也纷纷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几人原本就不是那种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人，言语间轻松随意，脸上都挂着友善的笑容。很快，这融洽的氛围便感染了王苟两人，大家的交谈逐渐热络起来，拘束感也慢慢消散。 “王兄，你这扁担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说话的是卢长歌，此时众人已经熟稔得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彼此间少了许多规矩与客套。 卢长歌的眼神里满是好奇，眼睛盯着那扁担，仿佛能透过担子看到里面装的宝贝。 听见卢长歌的话，王苟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几颗不太整齐的牙齿，笑着说道：“这里面呀，是俺们家自己酿的酒，只是这些都是今日卖剩下的了。” 一边说，一边用手拍了拍扁担上的酒桶，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宝贝那般。 “有这好东西，王兄你不早些拿出来，王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呀” 卢长歌听见里面是酒，心底的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眼睛放光，半开玩笑地开口说道，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促狭。 王苟听见这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连忙摆手，双手在空中慌乱地挥舞着，说道：“诶，卢公子，你这话说的，俺怎么会看不起各位贵人。只是，只是这酒都是剩下的了，俺也是怕各位喝不惯，毕竟都是给我们这些泥腿子喝的，俺也就没拿出来献丑了。”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诚恳，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汗珠。 “诶，王兄咋能这么说呢这哪是献丑呀这俗话说的好，人不分高低，酒不分贵贱，在我看来，这酒就和这天下的人一般，就是千姿百态的，各不相同的。” 卢长歌一脸认真地看着王苟，眼神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听到这话，王苟先是一愣，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随即挠了挠头，手上动作有些笨拙，头发被挠得乱蓬蓬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想法，只能傻笑着。 “王兄，刚好我们今日都淋了些雨，用你这酒暖暖身子不过分吧” 卢长歌说着，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手掌宽厚有力，拍在王苟肩上发出 “砰砰” 的声响，脸上依旧挂着爽朗的笑容。 王苟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道，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这力道也忒大了些。” 他微微皱眉，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这，这……” 王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眼睛微微眯起，嘴唇微微颤抖，做出犹豫的姿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放心吧王兄，你这酒我不白喝，给酒钱的。” 卢长歌笑着，手臂从王苟肩膀上移开，改拍着王苟的后背，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王苟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张氏，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狡猾，眼底有着不一般的味道。 王张氏微微点了点头，给他传递了一个眼神。 王苟思索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到：“那行，只要诸位不嫌弃俺这酒便成，不过这酒钱就不必了，本来今日也是闯了诸位贵人的地儿，也该表示表示，赔罪的。” 说完，他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神情。 说着，他便抬起手，在空中用力地挥了挥，对着王张氏开口说到：“婆娘，去给各位公子都弄些酒上来。” 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当家作主的气势。 王张氏看了看场上的人，微微欠身行礼，动作轻柔而恭敬。 随后，她拿起一旁的葫芦勺，步伐轻盈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走到酒桶边，开始给众人盛酒。葫芦勺与酒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道观中回荡。 “卢大哥，爹爹告诉过我们，不能在外面乱吃东西的。”江洛云拉了拉卢长歌的衣袖，小声的在他的耳畔说道。 听见这声音，卢长歌愣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道理，可已经说出去的话怎么办。本就是自己想喝，别人端上了酒你却又不喝了，这像什么话。 一时间卢长歌有些纠结，他又看向了一边的阮星瑶和孟昇两人，想要看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