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给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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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雾气缭绕升腾,模糊了汉白玉池壁精美的纹路,也模糊了尚寒知紧绷的思绪。 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如同最熨帖的丝绸,悄然带走月信褪去的疲惫与滞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凝脂般的胳膊,微微垂眸。 水光潋滟中倒映出这具融合满汉、由皇室与系统共同精雕细琢的躯体 ——线条流畅紧致,每一寸肌肤都焕发着年轻健康的饱满光泽。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虚幻如镜花水月,放在从前的江寒知很难想象,一个实岁14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好看。 不过皮囊之下,那名为江寒知的十八岁汉人体育生灵魂 ——被川渝的市井烟火和人声鼎沸滋养出来的彪悍劲儿 ——从未远去,蛰伏着。 穿越后这一年半的琼浆玉液、锦绣牢笼,如同最上等的绫罗裹住内里荆棘。 根植于骨髓的身份撕裂感,总会在某些瞬间,如针尖般锐利地刺穿绸缎,狠狠扎痛她。 便是此时, “尚之信”、“四月”、“叛乱”这几个冰冷字眼组合成的铡刀,已然悬顶,落下冰冷的倒计时。 “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河山”——这本该是她灵魂深处烙下的古老回响。 “召唤个屁!” 心底那刻薄又清醒的咆哮瞬间压倒了所有无用的乡愁。 她嘴角扯起一丝极致嘲弄的弧度,指尖搅动着身前晃动的水波,水纹破碎又重聚。 “汉家河山”她无声地诘问这水影, “指的是那个让李自成攻破北京城,逼得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然后让满清打着给崇祯报仇的旗号捡漏成功的老朱家江山” “还是顺治小儿打着‘为君父报仇’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堆起尸山血海的那个‘复’的‘汉家’” “亦或是眼前这群姓吴、姓耿、姓尚的藩王 ——当年就是他们引清兵入关的手! 如今又嫌地盘不够大、爵位不够高,想掀桌子换个人坐龙椅,继续把无数汉人子弟当炮灰填进无底洞的‘汉家河山’” 水是温热的,寒知却感到了刺骨的冷。 前世那些教科书上模糊的“民族情怀”,在系统冰冷精准的数据面前(系统标注:【调取记录:王辅臣之乱镇压效率分析;民生档案v-15(顺治晚期至康熙初年南方各府人口锐减图谱)】)被扒得干干净净,只剩赤裸裸的利益与血肉废墟: 系统886曾经的分析报告冰冷地陈列在记忆里: 三藩各自为战,互不信任: 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前期),各怀鬼胎。 吴三桂想当皇帝,耿、尚只想保住自家小朝廷。 联合不过是暂时的权宜。 战略格局已变: 清朝不是明末那腐朽的王朝了。 鳌拜倒了,康熙励精图治,平定了陕西等地叛乱,京畿稳固。 中原基本盘已经稳定下来,清廷掌握了除南方部分地区外的国家机器和大部分资源。 民心所向: 别搞笑了!真正颠沛流离、水深火热的,从来都是底层被裹挟的汉人百姓! 系统调取的地方志、流民档案触目惊心:大兵过处,十室九空! 管你是满洲八旗还是汉人藩兵,烧杀抢掠从不分对象! 三藩控制区的百姓一样被征收沉重的赋税,拉壮丁充军送死! 哪有什么“复我河山”的美好 只有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炼狱! 胜算渺茫: 即使没有系统,以她前世看过些历史知识的记忆,也知道三藩最后是什么下场。三藩根本赢不了! “所以……” 寒知将湿漉漉的额发猛地撩到脑后,水珠顺着颈项滚落,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淬着冷酷的厌恶 ——“尚之信反,或者不反有他妈的什么差别! 不过是挪个地方受苦! 不过是让这把该死的火再多烧几天,再多填进去成千上万条人命! 换汤不换药的狗屁玩意儿!” “吴三桂这老狗自己就是满清的平西王,手上沾的血足够写本《杀汉人指南》! 他配谈‘复明’” 她嗤笑一声,嘲讽拉满, “这就是场披着狗屁‘民族大义’皮的、野心家豪赌权力的屠宰场! 赌输了,史书上写个‘贼’字;赌赢了” 她耸耸肩,带着看破一切的讥诮, “又他妈是多一个汉高祖朱元璋,转头就把功臣和碍眼的全砍了!能比老康好到哪去” 她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隔绝掉外界的声音,只剩下水流在耳边的嗡鸣。 她猛地闭眼,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水流的嗡鸣隔绝了一切。 那么,我呢我该支持谁 支持大清 那汉人灵魂在激烈排斥,仿佛背叛血脉。 支持三藩 那等于拥抱一场毫无意义、延长痛苦的屠杀,支持几个本质上与当下满洲统治者无异的枭雄! 更将自己这安身立命的王府根基置于烈火之上! “忘本” 那根刺又跳出来。 “本” 她在氤氲水汽中抬起双手 ——漂亮,指节纤白,连鱼都没杀过!这曾是空调房里喝冰可乐、骂国足不争气的普通汉人青年的手 “还是如今趴在满人王爷这条大腿上,只想狗命、混日子的‘亲王福晋’的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扼住了咽喉。 她的“忘本”呵! 是清醒到残酷的身份错位与道德困境里,被碾轧得只剩一条——最卑微、最龌龊、却也最实实在在的求生欲!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适时响起,带着点数据化的冷酷安慰: ”亲亲纠结无用! 逻辑推演:‘复明’成功率<5%。 核心问题:军阀割据 ≠ 民族解放。清廷力量碾压且渐稳。战争延长=人口死亡加速+社会崩坏加速。 符合宿主‘活下去’及‘原生世界和平理念’的最优解:三藩速败!战时极短!“” 水珠从睫毛滚落。 结论冰冷又清晰:盼三藩赢 —— 白日做梦! 她此刻最“缺德”、最自私也最迫切的愿望,就是—— “尚之信!吴三桂!耿精忠!你们几个祸害快给老子输!输得裤子都不剩!输得越干净、越快越好!!” 唯有他们速败,这片土地才能喘息! 京城的尚家眷属才稳得住! 她这条小咸鱼才能在王府的暖炕上继续咸鱼躺! 至于什么河山复不复明 尚寒知长长地、彻底豁出去般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沉重的疲惫。湿发拢在脑后,精致的脸在雾气中模糊。 那声叹息里,是对前世身份的一丝微弱留恋,对今生身份的全然认命,以及对脚下这片大地上无数蝼蚁般挣扎生灵……混杂着悲悯与冷酷计算的复杂情绪。 “管他呢……”她咕哝着,近乎麻木, “先把尚之信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早早踢开,砸烂! 保住我能瘫着的暖炕……别挡着我的道儿,碍着我活下去……就够了!” 毕竟,现实冷得像冰: 康熙也好意思说雍正刻薄寡?他自己也不差,能容得下一个首鼠两端、手握重兵的叛王 尚之信摇摆不定的愚蠢,就注定了他坟头的草要绿! 唯有他这个强横的“叛逆”彻底死透! 由她那相对安分、靠她这个女儿深度绑定皇家的阿玛尚之隆接手,跪得足够低、献上绝对忠诚、演一出‘家道中落’的戏码…… 京城这一支尚家,才有一线夹缝中挣扎活下去的希望! 否则,都是御膳房里待宰的猪,顶多肥瘦不同罢了。 她放任自己缓缓沉入温热的池水深处,阖上眼帘。 池底的寂静水流无声包裹上来,将这沉重纠葛的灵魂,连同那疲于算计、只想苟命的念头,一并短暂地封存在这片温暖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