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官商民“齐心”补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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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下,张克斜倚马背,望着井陉关冲天的火光一笑。 这火烧得够旺,估计连三十里外都能看见那滚滚浓烟。 燕西平原的朔风卷起战袍,张克眯着眼盘算着怀里的账本。 严令对银两之事守口如瓶。 又每人发了十两赏银。 一人泄密一个小旗集体连坐斩首。 乱世用重典,大魏律在他这选择性使用。 马蹄声碎,八十万两官银在辎重车里叮当作响。 张克哼着《十八摸》的小调,手指在马鞍上打着节拍。 现在他经济底子彻底厚了,可以考虑步子大一点了。 两天后,当廉山风尘仆仆赶到井陉关时, 眼前的景象让他嘴角狠狠一抽—— 偌大的关隘,早已烧得只剩骨架, 焦黑的残垣断壁歪斜着,像被雷劈过的老树, 连个能遮风的屋顶都没剩下。 焦糊味混着冷风往鼻子里钻,呛得人直皱眉。 “他娘的,东狄这帮狼崽子下手真够绝的……” 廉山啐了一口,靴底碾着地上的炭灰,咯吱作响。 眼下这破地方,别说防敌,连野狗都懒得来扒拉。 他阴沉着脸,随手点了两个百户: “你们带人先在这儿盯着,别让东狄钻了空子。” 可转头一想,这烂摊子终究得收拾—— 关隘不修,始终是个隐患。 问题是……银子呢 太原城,炸了! 不是被敌军攻破, 而是被一道六百里加急的圣旨彻底掀翻了天。 张俊泽灰头土脸地逃回来时, 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他和昏迷不醒的陆兵直接被晋州巡抚徐高岑扣下, 软禁在巡抚衙门后院,连口热饭都没给。 明摆着,这是要拿他们俩当替死鬼,去扛那口比山还沉的黑锅。 可这锅,他们扛得住吗 朝廷的加急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陛下震怒, 直接派东厂大太监黄景当天接管锦衣卫,免了陆兵的职, 还带着两千京营骑兵,昼夜不停往太原扑来。 来干嘛 废话,当然是来要钱的! 可晋王的银子被东狄人抢走了,上哪儿变出百万两来 晋州的官员都清楚:钱要是凑不齐, 黄景那老阉狗手里的刀, 可不会只砍两颗脑袋就完事…… 四月的太原城,本该是春暖花开, 可窗外的风却跟刀子似的, 刮得窗棂呜呜作响,活像冤魂在哭嚎。 巡抚衙门后堂,炭盆早撤了, 可屋里非但没暖和起来,反倒渗着一股子阴冷, 冻得人骨头缝都发寒。 晋州巡抚徐高岑半眯着眼,斜靠在太师椅上,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黄花梨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堂下众官,个个跟泥塑似的—— 布政使郑元吉捧着茶盏,眼神发直,茶早凉透了,却一口没动; 按察使周勉低头摆弄袖口,仿佛那褶皱里藏着什么锦囊妙计; 太原知府孙德海更是离谱,仰着脖子盯着房梁, 活像上头能掉下个救命的法子来。 空气凝得能拧出水来。 “诸位——” 徐高岑终于开口,声音不紧不慢, 却像钝刀子割肉,“银子被抢的事儿,拖不得了。” 他目光一扫,冷笑,“朝廷的人马已经在路上了, 这上百万两的亏空,总得有个交代。” “你们该不会以为, 把张俊泽和陆兵那两个废物交出去, 就能糊弄过去吧!” 死寂。 郑元吉喉结滚动,干笑一声,放下茶盏: “徐抚台,不是下官推诿……” 他搓了搓手,一脸苦相,“可您也知道, 晋州这几年战乱、逃户、匪患不断, 税银能征上来四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藩库里那点银子, 连官员的俸禄都欠了两个月, 实在是……” 他捋了捋胡须,叹道,“下官家里如今连厨子都辞了两个, 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是啊!” 太原知府孙德海立刻接话, 愁眉苦脸道,“卑职衙门里上月连灯油钱都赊着, 衙役们已经几个月没领饷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站班的都没人了……” 按察使周勉瞥了二人一眼, 慢悠悠道:“徐抚台,依下官看, 不如让各府州县分摊些 毕竟这晋王府的案子, 也是朝廷的大事, 为国解忧他们也是责无旁贷。” 徐高岑冷笑一声,手指在案几上重重一叩。 “分摊” 他盯着周勉,“周臬台, 你去年审的那桩私盐案, 盐商孝敬你的三千两银子, 怕是还没花完吧” 周勉脸色一僵,讪笑道: “抚台说笑了, 下官一向清廉……” “清廉” 徐高岑嗤笑一声,转头看向郑元吉,“郑藩台, 你上个月给京里小相爷纳第九房小妾送的礼物—— 那对翡翠狮子,少说也得五千两吧” 郑元吉额角渗出汗珠,干笑道: “抚台明鉴,那、那是家父留下的旧物……” 徐高岑懒得再听, 挥了挥手: “行了,本抚也不为难诸位。 这样吧,大家各自‘乐输’一些, 这关过不去,咱集体吃挂落。” 三日后巡抚衙门账房 烛火摇曳间,师爷捧着账册的手都在发抖, 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抚台,各位大人'乐输'的银子, 拢共......"他咽了口唾沫,"十万两。" "啪嗒" 一声,徐高岑手中的狼毫笔生生折断。 十万两 连给东厂那群阉狗塞牙缝都不够! 这帮王八蛋刚吞了一百二十万两,就他娘的吐出这么点 他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想起什么: "晋州军前日不是抢回了批银子数目可清点完了" 师爷脖子一缩:"回抚台,约莫...约莫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 徐高岑指节敲着桌案,突然"砰"地一拳砸下: "传令!明日召集晋州八大商号的东家来衙门'喝茶'!" 他阴森森地补了句: "记得把衙门的刑具都擦亮点。" 转头又扯过一张公文,朱笔一挥: "再给各府州县发急递,加征'御狄饷',按田亩翻倍摊派!" 写罢将笔一掷:"半月内解不到省库的,就让他们的乌纱帽来抵!" 师爷正要退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唉,只好再苦一苦百姓了。" 那语气,倒像是在说"今儿的茶有点凉"。 花厅内,烛火将徐高岑的影子拉得老长, 扭曲地爬在墙上,活像头择人而噬的恶兽。 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 瓷器的碰撞声在死寂的厅里格外刺耳。 "诸位都是晋州的顶梁柱啊......" 徐高岑笑得和善, 眼睛却冷得像毒蛇的信子,"如今朝廷艰难, 本抚少不得要借各位的福荫,共渡难关。" 范家掌事喉结滚动,硬着头皮拱手: "抚台体恤,我等小民愿凑五万两孝敬......" 话没说完,突然"砰"的一声脆响—— 徐高岑手里的茶盏突然坠地,碎瓷炸裂! 几乎同时,花厅大门"哐当"洞开, 一队按察司差役挎刀涌入, 铁链哗啦作响。 徐高岑俯身凑近面如土色的范掌事,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 "范东家,关外那三十车辽东参......是走的哪个口子进来的嗯" 堂外狂风骤起,卷着加征告示拍在石狮子上。 衙役敲着铜锣嘶吼:"即日加征御狄饷——" 茶棚里,税吏缩着脖子嘀咕: “听说了吗徐抚台这回要逼死人了……” “嘘——小声点!你想进按察司大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