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流贼狂欢,被小看的燕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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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荆州府,枝江县。 九月的风卷着血腥味扫过县城。 城墙垛口上残留着半截官旗,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新挂起的血布旗歪斜地耷拉着,"天王"二字像两条扭曲的蜈蚣。 城门洞开,护城河上的吊桥歪在一边,桥板上的脚印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县衙大堂前,赵铁鞭把玩着惊堂木。 县令的官袍套在他身上显得紧绷绷的,袖口还沾着墨渍。 他脚下踩着师爷的尸体,血从青石板的缝隙里渗出来,凝成黑色的网。 "威——武——"他故意拖着长音,嗓子眼里挤出怪调。 惊堂木在指间转了个圈,啪地砸在案几上。 房梁震下一缕灰尘,落在他的肩头。 太师椅上的朱漆被他的泥靴蹭出道道划痕。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官帽歪在脑后,露出半截乱蓬蓬的发髻。 堂下跪着的商人抖得像筛糠。 两个流贼按着他的肩膀,靴底碾着他的手指。 "本官判你..."赵铁鞭挠了挠下巴,转头看向旁边。 几个同伙正蹲在师爷的尸体旁翻找值钱物件。 麻子脸抬头咧嘴:"抄家!" 缺耳的那个踢了脚地上的账本:"灭门!" 惊堂木又响了。 赵铁鞭笑得前仰后合,官帽彻底掉在地上,滚到血泊里。 县衙后院里,女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十几个流贼按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撕扯着绫罗绸缎。 县令夫人的褙子被扯烂,金线绣纹崩开,肩膀暴露在冷风里。 她的指甲抠进青砖缝隙,指节发白,身下洇出一片暗红。 “嗤啦——” 有人嫌衣服碍事,直接撕开绸缎,珍珠扣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滚进血泊里。 “天王说了,今日随便耍!” 一个刀疤脸提着裤子从厢房晃出来,腰带松垮, 上面挂着个鎏金香囊,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 —— 县衙外,十字街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 城东富户区黑烟翻腾,李踏天的人马挨家踹门,见人就砍。 一个绸缎长衫的老者跪在台阶上,手捧紫檀木匣,嗓音发颤:“军爷,这是祖传的田契……” 刀光一闪,天灵盖裂开,红白之物溅在门板上。 疤脸汉子甩了甩刀上的血,啐道:“擦屁股都嫌硬的玩意儿!” 绸缎庄的柜台被劈成碎木,茶行的茶叶混着血水糊在墙上,黏腻腻地往下滑。 起初流贼只抢大户,但是大户不够,后来连街角的杂货铺也没放过—— 刘掌柜的女儿被拖走时,货架上的瓷碗摔得稀碎。 那姑娘不过十五六岁,衣裙破烂,挣扎时露出的手腕上全是淤青。 她的父亲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双眼猩红,喉咙里挤出“呜呜”的闷响。 城东粮铺前,几十个流贼正围着粮袋哄抢。 掌柜的跪在地上,额头磕出血:“军爷饶命!小的家里还有八十老母……” “砰!” 一脚踹在他胸口,掌柜的喷出一口血沫,蜷缩着发抖。 “昨儿藏银子的时候不是挺硬气” 流贼踩着他的手碾了碾,“说!在哪儿” 掌柜的哆嗦着指向后院水井。 流贼们哄笑着冲了过去,脚步声杂乱,像一群嗅到血腥的豺狗。 第三日清晨,连街角的乞丐窝棚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一个瘸腿老乞丐被按在土墙上,三个流贼抡着木棍往他背上抽。 棍子落在骨头上发出闷响,老乞丐的破棉袄渗出暗红。 "钱呢"流贼揪着他花白的头发,"要饭的比耗子还会藏钱!" 老乞丐张了张嘴,吐出口带着碎牙的血沫:"真...没有..." 木棍又抡圆了砸下去。 巷子深处,八九岁干瘦的乞儿缩在柴堆后,把半块霉饼往怀里藏了藏。 三个流贼踢开杂物,为首的照着他心窝就是一脚。 乞儿像破麻袋似的滚出去,霉饼碎成渣,混着血吐在泥地里。 "县太爷家的小崽子跑了..." 有个流贼突然眯起眼,刀尖挑起乞儿的下巴,"该不会..." 刀光一闪。 小脑袋滚进阴沟时,眼睛还睁着。 城西的窝棚区,最后几十个没逃走的百姓被赶到晒谷场。 三角眼的流贼踹倒个白发老头,从对方裤腰里摸出半吊铜钱。 "探子!" 他举着钱串子嚷嚷,"这老东西肯定是官府的狗!" 十万张嘴要喂饱,县城早被啃得只剩骨头。 从官仓到富户,从中产到贫民,最后连乞丐的破碗都要翻个底朝天—— 毕竟这座城,本就不是打下来的。 那日周汝贞的上万大军溃败时,逃兵像潮水般涌过城墙。 守军看着黑压压的溃兵,直接扔了兵器就跑——任谁看见几万人丢盔弃甲的场面,腿肚子都得转筋。 高擎天坐在县衙后花园的凉亭里,石桌上的二十年陈酿泛着琥珀色的光。 李踏天撕扯着烧鸡,油渍在锦缎桌布上洇出几道暗痕。 "两个月前还被撵得钻山沟。" 高擎天晃着酒杯,腕上的金镯碰着杯沿叮当作响, "现在楚州官军见着咱们的旗号就跑!" 老酸儒踩着落叶匆匆走来,葛布长衫下摆沾着泥点。 "天王,北边来信。" 他递上信笺,"燕山卫三千人过了承天府,正往荆州府方向来。" 酒杯悬在半空。 高擎天指节发白,蒙田那张疤脸突然在眼前闪过—— 那杆差点捅穿他喉咙的长枪,枪缨上的血似乎还在往下滴。 "三千人" 黑鹞子拍案而起,案几上的酒碗跳了跳,"给我三万弟兄,包管叫他们埋在这!" 铁算盘的檀木算珠啪嗒作响:"燕山卫驻地比齐州更北,怕是比齐州军还凶悍..." 老酸儒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诸位多虑了。 那燕山伯张克,是个贪财的主。 本该五日前就到荆州府,却在豫州沿途卖什么'仙丹', 每过一府都要宴请当地官员富商。" 高擎天眉头一松:"当真" "千真万确。" 老酸儒捻着胡须,"听说那仙丹,一百两银子才给一斤。" 凉亭里爆出哄笑。 高擎天举起酒杯:"原来是个贪官,贪官好啊!会捞钱的官,有几个会打仗的" 黑鹞子扯着嗓子喊:"咱们十万大军,就是一人一泡尿也能淹死他们!" 高擎天酒碗重重砸在石桌上:"传令,点齐所有弟兄,在荆州平原摆开阵势!" 高擎天眯起眼,"绝不能让燕山卫和楚州残军会合。" 众人轰然应诺。 等手下散去,高擎天独坐亭中,望着檐角结网的蜘蛛。 他突然想起蒙田的枪尖离他咽喉只剩三寸时,那股刺骨的寒意。 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又灌了口酒。 错觉吧,他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狠角色。 "贪官好...贪官好..."他喃喃自语。 这个山匪出身的汉子,朴素地认为贪官就等于废物。 他不懂,真正的权贵场里,搞钱和能耐从来都不矛盾。 张克若知道自己卖"三仙丹"的名声还能迷惑敌人,怕是要笑醒。 毕竟他与东狄的大战才过去不久,除了燕州周边和朝廷权贵,消息还没传到千里外—— 这年头的驿道,跑得还没流言快。 倒是他在豫州沿途兜售"仙丹"的勾当,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