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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剪秋拖着僵直的膝盖挪回长春仙馆。 她往日里惯是端着皇后心腹的款儿,不过递茶摇扇、传些口谕,何曾这般狼狈跪过 日头晒得发顶发烫,膝盖处也是疼痛异常,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些许痛意。 好不容易跨进殿门,就见宜修正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白玉茶盏轻叩鎏金托盘,发出清越声响。 剪秋踉跄着快走两步,鬓边绢花早已歪斜,她强撑着礼数福了福身,余光瞥见殿内伺候的其他人,就干着嗓子道: “娘娘跟前的琐碎活儿,奴婢亲自来便好。” 打发掉殿内众人,她再也绷不住,几步来的宜修近前。 宜修慢条斯理放下茶盏,丹蔻染就的指尖划过杯沿, 望着剪秋惨白的脸色和额间细密的汗珠,凤眉微蹙:“不过去讨块点心的功夫,怎弄成这副模样” 剪秋攥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也是有怨恨: “启禀娘娘,奴婢按您的口谕去,去到镂月开云。 齐妃当时正在殿内嗑瓜子,奴婢上前说了娘娘的口谕,但齐妃却表现的很是不情愿......” 宜修见剪秋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有些来气,于是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本宫还有什么经受不住的就齐妃那个蠢样,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之言不成” 剪秋非常了解自己主子,此时这番作态也不过是想给齐妃上个眼药, 眼见既已勾起了宜修的一丝怒火,她也就继续回话道, “齐妃先不情愿,并且说她从未给娘娘您做过栗子糕,您又是如何得知她会做 之后不等奴婢回话,她突然拍着桌子大喊......” 宜修转动团扇的动作陡然停住,团扇上的苏绣牡丹被攥得发皱:“她喊了什么” 剪秋压低嗓音,偷瞄着自己主子骤然阴沉的脸色, “说定是身边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把她会做点心的事儿捅到咱们景仁宫, 还说......怕不是娘娘您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见宜修腕间的玉镯重重磕在红木案上,她忙添油加醋, “奴婢瞧着齐妃那模样,怕是真察觉了什么!往日她再蠢笨,也不敢这般含沙射影!” 这时殿外的日头被一朵云彩遮盖,突然暗了一下,宜修也盯着茶盏里沉浮的茉莉,想起王府旧时光 —— 李静言是跟她差不多年纪进的王府,入府之后凭借着娇嫩容颜很是得宠, 后来更是凭借宠爱和子嗣成了有名有姓的侧福晋,其身边之人也早就被雍正一遍一遍的筛查过了, 那时两人地位相等,李静言也并不惧怕她什么,身边的人也都够忠心, 后来也是她登上福晋之位,接收全部中馈后,才好不容易在其身边安插了些眼线, 却也都是些传不得机密的碎嘴人,根本近不得齐妃的身。 此刻听了剪秋转述,她心里也起了燥气:莫非李静言这草包,真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眼见事情不像是结束的样子,宜修半阖的凤目骤然睁开,鎏金护甲叩在紫檀木案上发出冷响:“接着说。” 剪秋往前挪了半步,喉间泛起苦涩:“那齐妃拖着长腔叹道‘既然娘娘想吃,做便是了’,只说让翠果把糕点送来。 可转眼就嘀咕,说娘娘指名道姓的要,想来皇上也定是喜欢。 还说什么‘做一回不如做两份’,明摆着是要把这事儿闹到皇上那去!” 回忆起齐妃装傻充愣的嘴脸,剪秋眼底腾起怨毒的火, “娘娘,这齐妃分明是故意将事儿闹大,想引得皇上疑心娘娘!” "她一个蠢妇,怎突然学会拿皇上压人了" 宜修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紫檀木案上,溅出的茶汤在桌面上蜿蜒成暗红的细流。 剪秋膝盖早已肿得发麻,却仍强撑着: "奴婢也觉着蹊跷!当时瞧她要把栗子糕往勤政殿送,便好心劝了句, 说勤政殿日日有华妃娘娘送点心,皇上怕是早就吃腻了......" "然后呢" 宜修的鎏金护甲掐进掌心,凤目死死盯着剪秋。 "然后......" 剪秋喉头发紧,刻意放轻声音,"齐妃突然指着奴婢鼻子骂华妃是 ' 不下蛋的老母鸡 '! 还说奴婢狗仗人势,瞧不起她生养了皇长子......" 她偷瞄着自家主子骤然阴沉的脸色,只能继续说道, "那副撒泼打滚的疯魔模样,奴婢实在劝不住,生怕再激得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只能先退下了......" 长春仙馆内一时之间静得能听远处的蝉鸣声。 宜修现在也没有心情喝茶了,放下茶盏,护甲敲击着桌面,仔细分析着剪秋刚才所说的全过程。 她原以为齐妃只是被华妃当众羞辱后失了分寸,毕竟白日里在长春宫,那蠢妇被年世兰撕尽面皮, 连蠢钝如猪都出来了,却不想转头就在镂月开云装疯卖傻,指桑骂槐之后,还敢拿皇上当挡箭牌。 她倒是没有想到齐妃是明显躲着她,只当是怨恨她今日没有帮她说话,导致其当着众人面被年世兰落了面皮。 "莫不是被华妃刺激狠了,失心疯发作" 宜修猛地起身,衣袖扫落案上的茶盏。 她本想借着讨要栗子糕的由头,将人诓来好生敲打pua一番, 再以教导弘时为饵收为己用,暗示点脏活给她干,谁料这软柿子竟突然硬了骨头。 也或许是齐妃今天被华妃刺激过了,剪秋又说错话了,才被她骂来撒气,并非是冲着她 又或者是她今日说要教导弘时触及到了齐妃这个做母亲的敏感神经,使得她开始防备起来 窗外蝉鸣聒噪,宜修扶着额头来回踱步。 齐妃今日这一出让她有点儿看不透了......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可不管怎样傻,她这位大清皇后——现在还真拿齐妃没有办法。 毕竟育有皇子的妃位,终归是跟年世兰不同的。 即使现下皇上的宠爱不再,可长成了的皇子,那是谁都不可以忽视的存在。 便是雍正再不满弘时的愚笨,今后封王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哪怕将来最低是一个王爷,那也是后宫嫔妃们望眼欲穿的依靠。 她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办法,出了这长春仙馆,她去哪里怕是都会被人猜忌。 如今若是再派人阻拦那蠢货送糕,只怕那犟驴性子一上来,反而要把事情闹得更大。 宜修望着满地狼藉,不由得攥紧了帕子 —— 原以为是瓮中捉鳖的局,倒成了扎手的刺猬。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开始头痛起来,开局不顺啊! 明明是双管齐下的计谋,现在少了一环,就不完美了,怕是要横生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