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孟家大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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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只有一顿午饭的时间来绝望，因为到了下午，又被传唤了。 这次许沁一改沉默寡言做派，把付闻樱在家里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宋焰！逼我去联姻！” 民警却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认为这是报复，而不是迫害” 要知道，一个人习惯性的思维方式和言论直接受自身思想的影响，所以大家常说，情绪激动下脱口而出的大都是平时避而不谈的真心话。 而报复这个词，是有前提条件的。 “许小姐，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报复呢” 许沁料到对方会在这种细节上咬文嚼字，一下子卡壳了，回答不上来，很快就恼羞成怒，“你们是疯了吗她说宋焰诱骗我，你们相信，我说她要害我，你们却不信，反而针对我你们是不是收他们的钱了！” 民警脸色严肃，“你这是在污蔑警察吗” “那她污蔑宋焰你们怎么不管” “这是两码事，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但许沁情绪激动到根本听不进去。 见状，负责记录的年轻女警起身接了杯水，安慰她：“你先冷静冷静，一会儿我们再谈。” 许沁直接一巴掌拍飞，“不用你假好心！” 女警摇头，捡起纸杯，回位子上。 男警接着问：“许小姐，指控讲究证据，你养母有证据支撑，请问你有什么相关证据可以证明” “证据证据，就知道证据！” 许沁异常恼火，“没有不会去查吗你们不就是干这个的我都说了她要害我，要报复我，拿我当联姻工具卖出去！你们为什么只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 讯问室很躁，窒热烦闷，嗡嗡响。 民警也躁。 因为许沁只是在一味发泄而已，什么重点都没有，根本没办法交流。但是职业在身，他只能深呼吸，然后再次尝试，“许小姐，请问这些已经发生了吗” 话落许沁静了一秒，表情继而怒且荒谬，“没发生你们就不管了吗” “好的。也就是说，这些话目前还只是口头威胁，没有造成事实伤害。”男警迅速做出了判断。 “许小姐，你要知道，家庭问题和情感纠纷一直都是人类社会难以界定和决断的上古难题。我说句难听话，这方面我们国家相关法律并不完善，还在摸索建设中，无论是罪名界定还是插手干涉都非常困难，所以，就算你养母真逼你联姻了，但除非发生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否则我们顶了天也只能对她进行口头批评教育。” 女警也在这时插了一句嘴，“许小姐，提醒你一句，现在你与孟家仍然存在收养关系。” 许沁仿佛在听天书，“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这样对我不打算管了是吗” 男警单手捂住了额头，“你现在就算是去跟付闻樱当面对峙，她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说这是气话。我们需要事实证据。” 要已经发生过的。 对面安静了下去。 隔十来秒，他听见许沁说：“那我要举报付闻樱自我未成年时就对我进行虐待。” 他瞬间抬起头，看见许沁嘴角诡异上扬，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她虐待未成年。” “……行。”男警重重点头，旁边的女警也反应过来，手放上键盘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她是如何对你进行虐待的。” 话落，许沁一凛，表情僵住。 “不要害怕，大胆说出来。像什么平时的打骂，肢体惩罚，包括言语侮辱，打压和贬低都可以说。” 许沁唇线抿紧，不回答。 “那事实证据有吗比方说作案工具，或者你身上的伤疤如果这也没有，是否目击人证” 直到问题敲完，女警也没听见许沁的回答，她从屏幕挪开眼睛，便看见许沁咬住了下嘴唇，和上午一样，把头一低，深埋下去，用发顶对着他们，然后沉默，沉默，沉默着流泪。 耳边一声叹息响起，女警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嘴角都抿了苦笑。 转眼，两天过去。 第三天早上，男警进到办公室，看见自己搭档那张熟悉的脸，停顿两秒，就开始头疼。这时张队经过，笑他，“怎么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 他长叹：“热闹啊。” 孟家一家人整整齐齐，把家当旅馆，把公安局当家。 今天付闻樱追诉宋焰诱骗小女儿，下午许沁就举报养母虐待她，然后第二天，付闻樱反告养女虐待养父母。 好一出孟家大舞台，有胆你就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蹬鼻子上脸，越乱越多。 “把笔录给我看看。”张队说。 这几天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调查付闻樱成功卡掉宋焰军校体检的事上，这摊家庭烂账虽然过程中难免接触一点，但到底知道的不够多。 “给。”女警把整理好的资料新打印了一份递过去。 “这么多” 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人，张队的眉也渐渐皱紧。 男警走过来往他桌子一靠，手里拿着水杯咧着嘴笑，“哟，张队，一大早就愁眉苦脸呢！” 女警也走过来，“是不是在想，这算哪门子的虐待” 因为家里的女主人有洁癖，所以要求其他人不可以把家里弄得脏乱，不可以养小动物，不可以把烟味带回家，吃饭要用公筷，并保持安静，也不可以乱翻乱搅，不雅观。 除此家庭成员共同遵守的规矩之外，儿女不可以跟坏孩子交往，不准吃垃圾食品，不限制花钱，但背地里会查银行流水，不需要事事报备，但会安插眼线，要走他们安排好的路，无论男孩女孩，结婚对象都必须门当户对。 张队翻回去又确认一遍，“这是付闻樱的口供。” “这是当然了，她沟通顺畅有效，但养女的嘴跟蚌壳一样，非常难撬。” 情绪发泄完，就是沉默，根本不搭理他们，哪怕这是她自己提出的指控。所以，要想知道什么，得去问付闻樱，真假先不论，至少人家态度端正，配合工作。 男警补充：“付闻樱她大方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存在问题，对比同龄的孩子，确实过于严格，并主动坦白了几件会被许沁记恨的事。” 比如，十八年前，他们去梁市接许沁的时候，她浑身脏兮兮，还拿着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兔子玩偶。 一般人不会理解洁癖，反而觉得这个群体没事找事，但之于他们自己的感受，看到脏乱是无法忍耐的，会浑身不舒服，所以付闻樱把玩偶扔掉了。 但是很快孟宴臣察觉到许沁不开心，就偷偷从垃圾桶里把玩偶捡了回来，后来付闻樱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她还让我们去家里，去许沁的房间找，就摆在显眼位置。” 女警说：“这样审下来，就我的感觉吧，这里面很多规矩普通人家也会有，我妈也不让我吃饭乱翻菜。只有极个别，……嗯，但充其量也只能说一句管教严苛，远远算不上虐待。而且他们家不是还有个亲生儿子吗那家伙，管得比女儿更严。” 许沁想住寄宿学校，可以；想学医，可以，出钱出力为她找好学校，买房子，雇保姆，毕业回来安排医院，让最权威的教授亲自带她；抽烟喝酒，虽然不喜欢，但只要不把烟味酒味带回家，也不管。 但孟宴臣就不行了，从幼儿园到研究生毕业，上什么学校，念什么专业都由父母全权安排，喜欢蝴蝶，想学生物不行，乖乖出国留学念商科，学成后好回来接管家里的生意。留学时，身边就有眼线，进公司，还有眼线，专门负责盯他是否有越界行为，方便及时出面干涉。 “个体的承受耐力不一样，”张队说：“你不觉得，但可能对方觉得。还是要看事实。” 继续往下看，付闻樱说的第二件“虐待”许沁的事，发生在十三年前，初中升高中的时候，让她改姓，办正式的收养手续，上孟家的户口。 至于原因，付闻樱的解释有理有据，两个孩子正在青春期，担心他们情感越界，会让外人议论孟家的善举不纯粹，把她当童养媳了，将来对许沁和孟家的名声都不好，所以付闻樱威胁许沁，如果不改姓，就把她送走，送回梁市。 第三件事就是十年前，最开始要追诉的那件案子，许沁跟宋焰鬼混还不顾前途改志愿，付闻樱骂她不自爱，逼两人分手。但宋焰贼心不死，还一直给许沁写信，付闻樱发现信的事，才决定要让宋焰出不了头。 “信呢” “当年就烧了。” 张队点点头。 后来的十年，许沁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念书，没有了宋焰，孟家恢复了平静和谐。 但去年许沁毕业，年底一回国，立刻把姓改了回来，今年上半年，她跟宋焰重逢，职业缘故经常碰面，两人又死灰复燃，许沁要死要活，就要跟宋焰结婚，发生过很多次争吵。 “改姓的事，付闻樱反应如何” “父母两个都没有意见。按付闻樱的说法，当年改姓只是因为名声，不是非要她必须就得姓孟。如今长大了，兄妹相处也和谐，就随她去了。” 关于几次争吵的来龙去脉，付闻樱交代得也很详细，许沁回国后，家里给她安排工作，买房买车，但付闻樱有一次上门，正好撞上这两个人在家里亲热，争吵自然而然地爆发了。 付闻樱斥责宋焰，许沁看不下去自己的男朋友被骂，于是付闻樱连她一块教训，这时候宋焰也看不下去自己的女朋友被训斥，开始还口，斥责付闻樱管教严格，压迫许沁，然后付闻樱就气昏过去，住院了。 男警语气幽幽地，“站在付闻樱的角度，就是女儿高中谈的混混卷土重来，登堂入室，想攀高枝。换我我也气得不轻。” 张队瞅他一眼。 他一脸愁，“我是真有女儿，你知道，才三岁多，这两天夜里我做梦都在上吊，简直太可怕了。” “那你站在许沁的角度呢，怎么看” 旁边女警一撇嘴，“我妈不让我跟混混玩。” “……” 她调皮一笑，马上又恢复正经，“张队，我们做这一行办过多少案子，见过多少人性。人呢就是这样，凡事只顾自己，只从自己出发，尤其这种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拉拉扯扯，自古以来，只要插手了阻止了，双方立刻大变仇人。她儿子不也闹过吗更何况，她许沁是被收养的，血缘差一层，感情差千层。不好搞哦！你接着看吧，张队，保证你大开眼界。” 几次争吵都交代完，付闻樱正式提出要反告许沁虐待父母。 她的理由很充分，“我被他们气得住院，她一次也不去看，甚至我就住在她工作的那家医院，她竟然都不肯看一眼。我和我们家老孟这半年多一共住了三次院，别说去探望了，就是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在家里吃好喝好，跟宋焰打情骂俏，这不算虐待父母吗” “我不喜欢脏乱，所以不让她在家里雕木头，可她又不是没房子，没有独立空间，但她就不，就非要在我们的大家庭里雕雕又刻刻，木屑满天飞。而且我也没有禁止她抽烟，只是不准她把烟味带回家，她明知道我会反感，明知道那天要回家一起吃饭，就非要抽，非要弄一身味，后来看监控还是在家门口抽的，这难道不是故意没事找事吗” “可这样了，我也没有骂她，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结果吃饭的时候，她就在那儿摆脸色，像我欺负了她一样。我承认我教育方式有问题，在某些方面过分了，但如果她认为这是虐待，那同样地她也在虐待我，明知我讨厌烟味，还故意在家门口抽，让我一个上了年纪、身体不好的老人家吸二手烟，我怀疑她因为宋焰的事对我心生怨恨，想谋害我。” 当时他们两个听得要疯了，“……请不要上纲上线。” “这话不该对我说。” 之后，两人又返回去讯问许沁。 听说被付闻樱反告，许沁很震惊，“她疯了吗我怎么虐待她了是她虐待我好不好” 但当他们拿出证词，许沁又沉默了，没办法，只能一条一条念，让她点头或是摇头，是事实，还是污蔑。 “你猜怎么着她全部点头了。” 也就是说，付闻樱的这份证词里，抛开她本人的主观态度和情绪，剩下的客观事实全部都是发生过的真实情况。 这方面后来他们也问过孟宴臣，他说情况属实，付闻樱的教育就是那样，许沁的态度也是那样。 最后综合来看，付闻樱没有对许沁造成实质性的、严重的身体伤害，只能说，管教严格了一点，掌控欲强了一点，可能在精神上给人压力——道德上可以谴责，法律上管不了。 退一万步，就算是真要告精神虐待，那也得是亲生儿子先告，她才哪到哪啊 “不过，我们有了新发现，张队，你猜是什么”女警神神秘秘地。 “什么” “据孟宴臣说，许沁患有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