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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对着身边的炮兵指挥员吼道:“告诉炮兵营那帮兔崽子!给老子狠狠地打!炮弹不要钱! 把咱们在东北攒的家底,都给老子亮出来!让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佬,尝尝什么叫‘炮兵之神’的愤怒!” “司令,您不是说,‘炮兵之神’是苏联人的称呼吗”一个年轻参谋小声嘀咕。 “屁!现在是我们!”李怀谦眼睛一瞪,“老子说是就是!快去传命令!” 炮火的轰鸣,成了这场血战的背景音乐。 一零四军的一个主力团,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冲破了炮火封锁线,和三纵的一个前沿阵地绞杀在了一起。 带队的团长,是黄江毕业的高材生,一向看不起只会打游击的“土八路”。 他指挥着一辆指挥坦克,冲在最前面,用坦克上的机枪疯狂扫射。 “看见没有!这就是差距!他们除了人多,什么都……”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草垛里,突然站起来一个扛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铁疙瘩的战士。 那战士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点燃了引线。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发炮弹,精准地落在了他的指挥坦克旁边。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团长只听到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将这辆斯图亚特坦克像玩具一样掀翻在地。 这位高材生团长,被震得七荤八素,满脸是血地从坦克残骸里爬出来, 只看到那个扔炸药包的士兵,正拍着手上的土,对着他咧嘴笑。 “欢迎来到华北平原,见识一下我们东北的土特产,‘152重炮’,包您满意。”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安春山的王牌第一零四军,用尽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突破三纵的防线。 他们引以为傲的坦克,被层出不穷的反坦克小组用炸药包、集束手榴弹炸成了一堆堆废铁。 他们训练有素的步兵,在三纵那些经过了“杀气训练”的老兵面前,拼起刺刀来,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傍晚,当潮水般的攻势终于退去,李怀谦站在被炮火反复犁过, 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阵地上,看着远处狼狈撤退的敌军,畅快地哈哈大笑。 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一旁的警卫员正在给他包扎手臂上被弹片划开的口子。 “他娘的!过瘾!这才是打仗!”他嘶着凉气,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神色紧张地跑了过来。 “报告司令!周司令发来急电!津天城里的敌人,开始全线向西突围了!他们的攻势……非常猛!” 李怀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们这把插入敌人心脏的“锥子”,正遭受着来自两端的,疯狂的敲打。 津天城西,寒风肃杀。 大地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座昔日繁华的港口城市,此刻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困兽笼。 笼中的野兽,正在做着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挣扎。 津天警备司令陈短捷,已经把自己的指挥部搬到了城西的一座碉堡里。 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傅长义的电报,是他唯一的希望。 “都给我上!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他挥舞着手枪,对着不断从身边涌向前的士兵嘶吼, “冲到廊坊,我们就能活下去!安军长的大部队就在前面等着我们!谁敢后退,老子亲手毙了他!” 数万名国府军士兵,在军官的驱赶下,如同被洪水驱赶的蚁群,向着西面周至的四纵阵地,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自杀式冲锋。 他们的攻势,没有章法,没有战术,只有一种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混合而成的疯狂。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周至。 四纵的阵地,和他的人一样,冷静、沉默,却又致命。 没有李怀谦那种惊天动地的炮火轰鸣,也没有漫无边际的战壕。 周至的防线,像一张由无数个小型火力点编织而成的,精密而致命的蛛网。 每一挺机枪的位置,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能够与侧翼的火力形成完美的交叉。 每一名步枪手,都潜伏在精心伪装的散兵坑里,像一块块沉默的石头。 每一门迫击炮,都隐藏在反斜面阵地上,只等观测手报出坐标,便能将死亡精准地投送到任何一个敢于冒头的敌人头上。 一个国府军的营长,带着一个加强连,好不容易躲过了机枪的扫射,借着硝烟的掩护,冲到了一处看似薄弱的土坡下。 “弟兄们!跟我冲!拿下这个坡,我们就能撕开一个口子!”他兴奋地大喊,第一个从掩体后跳了出来。 然而,他只跑出两步,一声清脆的,几乎被战场噪音完全掩盖的枪响,从远处传来。 “砰!” 子弹精准地从他的眉心穿过,巨大的动能将他的钢盔都掀飞了出去。 他脸上的兴奋凝固了,身体像一根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营长!” 后面的士兵都惊呆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个试图去扶营长的连副,胸口爆出一团血花,也倒了下去。 “砰!” “砰!” 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每一声枪响,都必然会有一个国府军的军官或者机枪手应声倒地。 那支隐藏在暗处的步枪,仿佛长了眼睛,专门猎杀那些最有价值的目标。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冲锋的队伍里蔓延开来。 士兵们不再冲锋,而是惊恐地四处寻找掩体,再也不敢露头。 一公里外,一处用积雪和枯草伪装起来的狙击阵地里,周至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将一枚滚烫的弹壳退出。 他的身边,观测手低声报着新的数据。 “十点钟方向,敌军重机枪,距离八百五十米,风速三,微偏左。” 周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调整了一下瞄准镜的旋钮。他的呼吸,平稳得如同钟摆。 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瞄准镜里那个正在疯狂扫射的敌军机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