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日复一日的信任和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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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康脸色刷白,眼底划过心虚、惊惧之色。 他不确定父亲到底知道多少。 可做了亏心事的人,难免会少了几分底气,尤其兵马被杨璃月带走之后,哪怕他再怎么怨恨不甘,眼下也没有跟父亲抗衡的胆量。 东安王轻轻闭眼:“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去军营,好好待在家里闭门思过。”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杨广胜和杨广平目光沉沉落在他脸上,对上他恼怒不甘的表情,杨广平道:“大哥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 杨广康脸色一变,强装镇定地开口:“我做了什么你要把璃月失踪的事情,栽赃到我的头上不成” “璃月失踪一事是否跟大哥有关,大哥心里清楚,但大哥跟东襄国来往之事……”杨广平眼神冷漠,意有所指,“父亲已经查到了证据,大哥最好安分一点,别再兴风作浪,否则只怕收不了场!” 话音落地,杨广康如坠冰窖。 杨广平转身走到自己的坐骑前,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儿子疾驰而去,不再理会杨广康的反应。 其他人都走了。 杨广康一个人留在军营外,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再也没了往日东安王府嫡长子的威风和优越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头望着逐渐远去的大军,眼神阴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杨璃月,你最好真能立功回来,否则…… 东安王府配合调兵的态度,顺利得出乎萧祁凰意料,虽然她原本也不认为东安王真有抗旨的勇气,但进展之顺利,还是让她感到意外。 消息传到长公主府,萧祁凰展信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把信件焚毁,之后继续做她自己的事情。 姬兰羽的毒已经彻底清除,定于正月二十二离开。 在此之前,他跟萧祁凰两人签订了一份两国友好盟约,这份盟约于暂时的他们来说还不算太正式,毕竟两人都还没有登基为帝,但在姬兰羽心里,这份盟约分量很重。 为了这份盟约能起到百分百的效用,他此番回去之后,定会一改往日顺其自然的态度,正式为帝位筹谋。 正月二十二早,萧晏宸在宫里为东襄使臣举办了一场饯行宴,宴会结束之后,姬兰羽辞别南诏皇帝和长公主,带着使臣离开了南诏,打道回东襄。 祁渊带兵去了雍国,姬兰羽带着使臣回国。 萧祁凰觉得眼前一下子清静了不少,晚间休息时,甚至有种不太适应的冷清。 “虽然祁渊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在的时候,就觉得少了几分冷清,这人一走,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萧祁凰握着情报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忍不住自嘲一笑,“看来本宫以后很难适应孤家寡人的状态了。” 至尊之位只有一个。 坐在上面的人享受了唯我独尊的荣华,同样也要品尝高处不胜寒的孤单滋味。 萧祁凰以前觉得自己挺强大的,能做到随遇而安,受得了隐姓埋名的淡泊,也担得起万人之上的尊荣。 她喜欢热闹,也享受清静。 可此时她忽然意识到,身边有个人陪着,并且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那种安心感,只有从祁渊身上才能得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少时朝夕相处的几年情谊,在日复一日养出了信任和习惯。 这种感觉有点可贵,又让人觉得可怕——因为这种信任和习惯,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她的软肋。 明月端着一盏热牛乳过来,轻笑道:“大将军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但气势强,只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殿下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人突然间离开,冷清是在所难免的。” 萧祁凰接过牛乳,敛眸喝了一口:“本宫去雍国时,跟他三年没见。” “因为那时候殿下每天都有事情要做,所以忽略了这种感觉”明月拧眉猜测,“而且殿下以前年纪小,从未往男女之情方面想过,经过裴子琰这么一对比之后,才发现大将军原来这么优秀。” 当然祁渊的优秀是众所周知的。 萧祁凰以前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从未往儿女事情方面想过,此番之所以开窍,主要还是因为有人当众戳破了祁渊喜欢长公主这个事实,才让萧祁凰正视这件事。 “兜兜转转,没想到最后竟是最早到本宫身边的祁渊,会成为本宫相伴一生的人。”萧祁凰靠着窗子,嘴角微扬,“看来从他第一天到本宫身边开始,命运就定好了我跟他的缘分。” 明月点了点头,有感而发:“是啊。若不是殿下一直受那个梦境困扰,又怎么会平白在雍国浪费三年光阴” 萧祁凰没说话。 眼下再提到梦境,她想到的人已不是裴子琰,而是国师姬清尘。不止一次的事实证明,她的梦境跟姬清尘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不过暂时她不想去理会这个人。 喝完牛乳,她转身去洗漱。 宽衣躺在床上时,萧祁凰想起了最近关注的那个季微云。 季微云官职低,尚无上朝议事的资格,他每天只需在辰时之前抵达礼部点卯,按当日上司吩咐完成自己的工作即可,经这些天观察所知道,此人工作时聪明勤快有眼色,沉默寡言不多话,不会随意多管闲事,只一心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及上司布置的任务。 但下值之后的季微云,却跟在衙门做事时截然不同。 萧祁凰为了亲自了解这个人,已连续三天在他下朝回家时,微服跟在他身后,观察他的所言所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大概很难相信,这世上还会有如此至善至纯的一个人。 第一天回家时,在季家所在的狭窄巷子口,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那个小乞儿很瘦,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嘴角一道伤痕触目惊心,像是刚被人打过。 他蜷缩躺在巷子口的大树下,安安静静地发呆。 季微云像是认识他,走到他面前,掏出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给了他,小乞儿跪在地上磕头,千恩万谢之后才踉跄着离开。 萧祁凰命人查了下,才知道那个小乞儿是个小女孩,年仅六岁,家里母亲生病,母女二人被父亲赶了出来,没钱买药,没钱吃饭,一直以来都是季微云在暗中接济她们。 可是季微云官职低,俸禄少,家里还有一个等着他上交俸禄的嫡母和一个仰人鼻息的生母。 他能动用的银钱大概少之又少。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回家之后,他就被嫡母罚了跪,还不许他吃晚饭。 嫡母大发雷霆说他不孝,季微云的生母心疼儿子的境遇,却又不敢出来说话,站在小小的偏房外,陪了他半夜。 萧祁凰初时觉得奇怪,季微云身为朝中官员,为何宁愿给小乞儿接济,也没想过为她们母女做主,以至于一次次让自己陷入窘迫,还招致嫡母对他愤恨不满,一次次被罚跪挨饿 就算他官职低微,也可以跟自己的上司说。 待命人查清那个小乞儿的身份之后,才得知季微云的无能为力。 小乞儿母亲竟是礼部右侍郎府的侍女,因生得比一般侍女漂亮,被右侍郎的儿子苗鹤荣强占成为侍妾,在府里过了一年还算人的日子。 阖府都在等着她生出儿子,苗鹤荣还承诺只要一举得男,立即抬她为妾室。 可不幸的是,小桃怀的是个女儿。 孩子出生当天,小桃就被少夫人以“不知廉耻,勾引少爷”为由赶出了府,母女二人没地方可去,晚间徘徊在南城巷子口,也就是小乞儿靠着的那棵大树旁。 小桃当时怀里抱着个孩子,被人指指点点,加上刚生产完,身体虚弱,无路可去,正好被路过的季微云看到。 彼时季微云尚未入朝,就用平日里给人抄书赚的一点钱,给那对母女租了个简陋的屋子。 这一接济就是六年。 最让人意外的是,这六年之内季微云恪守男女之别,从未有过越矩之处,当那个孩子能说话会走路开始,他就把银钱直接给了那个孩子——虽然迂腐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也确实彰显了骨子里的君子风度。 明月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他对一个三岁孩子的信任,居然超过了对人性的怀疑。” 第二天回家,路上遇到一个醉酒的男人打媳妇,那个女子半边脸上被胎记覆盖,丈夫嫌弃她丑陋,言语中难掩厌恶和暴躁。 “如果不是当初穷,我根本不会娶你这个丑妇!你给我滚,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季微云上前阻止。 那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滚!” “我是朝廷命官。”季微云拿出自己的腰牌,严厉地看着暴躁的男人,“她是你的妻,你应该尊重她,爱护她,而不是当街殴打他。” 男人见他一身官服,手里的腰牌证明了他的身份,底气到底弱了几分,不敢冲着季微云叫嚣,粗暴地把自己的妻子拉走:“回家再收拾你!” 季微云警告:“如果你还打她,我会直接去报官,只要发现她身上有伤,你就会被打板子,还会承受牢狱之灾。” 男人怒道:“哪条律法规定男人不能打媳妇儿她这个贱皮子,就应该打——” “你可以试试。”季微云冷下脸,“我会亲手送你去吃牢饭。” 男人涨红脸,恨恨拉着妻子离开。 季微云吩咐小厮跟上去:“看看他们住在哪儿,如果他继续打他的妻子,我们就报官。” 小厮点头。 第三天下值,季微云绕道去了一间学堂。 学堂在南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走进巷子口,就能听到孩子朗朗的读书声,微服出来的萧祁凰和明月跟在季微云身后,走到巷子最里面,看见他抬脚跨进那道破旧的大门。 这个地方没有守卫,萧祁凰和明月直接跟了进去。 学堂里坐着几个衣衫破旧的孩子,看起来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讲课的是一个中年斯文男人,身上衣衫也朴素得很。 季微云进去之后,朝他行了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 萧祁凰和明月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不知他跟那教书的男人说了什么,竟直接把荷包里的银钱都给了他。 萧祁凰沉默间忽然想起,今天是官员领俸禄的日子。 季微云领了俸禄,自己还没焐热呢,就把钱都送到了学堂,给这些贫苦的孩子们买笔墨纸砚 她跟明月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坐进马车离开时,隐风现身禀报:“季微云三年来所得的俸禄一大半都用在了学堂上,其余一小部分留作家用,接济那对母女则是平日里帮人抄书额外所得的收入。” “除了银钱之外,他每个月休沐时还会去学堂授课,分文不收,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因为他常年没有多余的银钱孝敬给嫡母,因此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挨饿受罚是常态,但季大人从未抱怨,有时被同僚看出窘迫,也并不多言,所以一直以来,没人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萧祁凰听完,缓缓点头:“有善心,有行动力,就是人微言轻,暂时还做不到更多……这样的人才应该被重用。” 翌日萧祁凰换了男装,傍晚时分,命人把季微云请到酒楼里。 她递给他一包银子:“这里有五十两白银。” 季微云一脸狐疑和戒备:“公子这是” 萧祁凰淡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季微云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拒绝:“无功不受禄。” 萧祁凰道:“我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 季微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连问都没问:“抱歉,我不认识你,不会替你做任何事。” 说罢转身就走。 “我想让你建一所学堂。”萧祁凰不疾不徐地开口,“可以帮助更多贫困的孩子读书。” 季微云脚步顿住,缓缓转头看着她,眼底浮现怀疑:“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