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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歇，稍有的宁静时刻，忽然有人呼天抢地从大门跌撞进来，声音之大，连耳背的尘贵方都吓了一跳。 背着锅炉打盹的刘良猛地惊醒，张美英、孟兰芬、马红玉和张长志正在午睡，慌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轮班看门的仲保娥从西屋跑出来。 尘黛尘屿正在天井玩水，对视后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唯有露露本能狂吠。 先声夺人的是刘大闺女，一声娘一声爹，一声天一声地，哭天抹泪拖拽着她的儿子尘大帅，进了大门。 尘大帅上初一了，窜起的个子已比妈妈高。虽平时威风凛凛、狐假虎威，但此刻却低垂脑袋，撅起大嘴，一副受委屈又讨乖巧的可怜样儿。 后面紧跟着涌进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轰然站满了天井。 尘黛看见尘虎、尘振刚，竟然还有韩春雷。 “你们看，看！” 就在大家愣怔的片刻里，刘大闺女一把把尘大帅拽得翻过身，背向张美英他们，吼道。 “弯腰！”刘大闺女又是一声情绪失控的命令。 尘大帅十分听话地，弯下腰。 刘大闺女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慢慢掀开儿子的上衣，嘴里发出疼痛的咝咝声，仿佛正在挖文物。 最终露出一张脊椎骨凸显分明的后背，粒粒可现。 大家凑过去，像被什么划伤，戗起了皮，冒出血点。 “疼～”尘大帅适时呲牙、皱眉，加哎呦。表演完，抬眼看去跟来的伙伴们，嘴角勾出一丝笑。 “你们看呐！”刘大闺女心疼地发出颤音，那真是心肝般颤抖，随即嚎啕大哭。 露露狂叫不止，拔地前爪和后抬的屁股，随时准备出击，尘黛只好把它抱进屋里，关上门，从门玻璃继续往外看。 “怎么回事”张美英问。 “怎么回事！你来我问我，我还要来问你！” “……”张美英皱眉。 “你们家从哪找来的混球小子，拿钳子戳我那可怜的孩子，你看到了吧！啊，这要是拿的刀呢！” 刘大闺女指着尘大帅的伤口，哭得喘不过气。 尘大帅在旁边继续保持弯腰的动作，供众人观瞻他所占的理。 “你说的谁”张美英问。 “就给你们家送饭的那个文盲，上了几天学就不上了，一看就是个街孩子！这种素质的人，真是什么人你都敢用，你家是有这个传统吗” “还有李明澈。”尘大帅卑屈巴巴补充道。 “明澈呢！” “东子呢！” 仲保娥和孟兰芬躯体一紧，顿时慌张四下找去，未看到两人，情急下，竟去问尘大帅。 尘大帅直起背，慢慢放下衣服，露出不屑表情。 张美英两腮一耷拉，脸色变得铁青，怒火从胸膛直窜到眼中，又不能发泄的逆流回落，引得呼吸起落。 刘大闺女一进门，她想到了孟东，也本要赔个不是，该去医院就去，该赔偿就赔偿，但刘大闺女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有所指，指着现在的孟东和李明澈，指着曾经的尘亮子，指着爱管闲事的张美英自己。 “我跟你说，你今天不教训他们，我就豁出这张老脸教训教训。”刘大闺女再吼。 仲保娥和孟兰芬拨开人群，就要出门去找，李明澈和孟东正从大门进来。 刘大闺女眼睛一暼，顺手抄起靠着锅炉房墙壁，专门用来扫天井的大扫帚，就扑了过来。 尘贵方抬手握住了扫帚。 “你什么意思，你还要护着你是欺负帅他爸今天不在家”刘大闺女嘶吼道。 “你吼什么，小声我听不到，太大声，我也听不清。”尘贵方道。转头问李明澈和孟东，“怎么回事” “我们去村里篮球场打篮球，我们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等了一会儿，他才来。” 孟东故意把“一个人”说的一字一顿，最后手一指尘大帅，瞋目切齿。 “他不让我们玩，还骂人，他妈的，还有脸来找事。” 跟班们动作涌动，尘虎掰响手指关节，往前推过去。 “尘大帅先动手抢了我的球，之后拿球扔我。”李明澈道。 面色微冷，神情淡漠，与其说平静无澜，不如说是一种出离，出离了对此时此事此人的愤怒，是那种“还要多久”的疲惫，以及对更早、更远的事情的思考。 跟班们停下脚步，看向他。仿佛他比面露恶色的李明澈更可怕。 “他拿篮球打你，打你哪了我看看，我看看！”刘大闺女逼过来，就要翻身。 尘贵方把站在原地不动的李明澈拉到身后，仲保娥迅速将他护进怀里。 “他拿篮球打你，你就用螺丝刀捅人吗！你怎么这么狠，你长大了是不是还要杀人放火。”刘大闺女咄咄逼人。 “是孟东捅的。”韩春雷小声道。 “话说重了吧。”张美英仍旧铁青着脸，道。 “话重你看到我儿子身上的伤了吗那是没在你儿子身上！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要不然我就不走了。”刘大闺女疼儿心切，自认得了理，那就绝不饶人。 “话确实重了，我要真捅，他伤的可就不是这点儿皮。”孟东讥笑一声。 “听听～听听！他还打算真打算桶呐，幸亏我儿躲得快，要不然……真不敢想啊。”刘大闺女哭闹着又要上孟东的身。 “你想要什么说法”尘贵方问，将孟东拉到一边，孟兰芬立即把他拽到门口。 “撵走。”尘虎喊道。 “就是，两个外地人，也敢来抢我们的地盘。”尘振刚马上附和。 “撵走！撵走！”有人开了场，壮了他人的胆，个个开始耀武扬威，谁都得抓住救大哥的机会。 尘大帅面向他们露出满意笑容，躲过了所有大人。 仲保娥刚才因担忧而激动的热血，此刻哗啦啦凉下去，冷热交替几乎使她打起摆来。 他们从漠雪被撵到湜渊，现在又要从湜渊撵到哪里呢。 “我不走。”李明澈离散的目光一聚。 “不走呢” 尘黛这问句与李明澈的肯定句同时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