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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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该上班了。 孙大宝走到玄关下面的穿鞋机旁，坐在圆凳上，把双脚伸进了穿鞋机。 “主人，您想穿哪双鞋”穿鞋机用温柔的女声问道。 “助行轮鞋。”孙大宝答道。 他的话音刚落，穿鞋机已经把他的一双电动助行轮鞋穿在了他的脚上。 他今天的工作需要不停地来回走动，穿着助行轮鞋，可以节省很多体力。 “叮咚……叮咚……” “主人，门外有陌生访客！” 墙上的智能门铃终端，用标准的女声发出了语音提醒。 “展示访客视频！” 孙大宝一边站起身，一边说。 一道光柱从吊顶上的立体投影机射出，在客厅的中央展示出一个三维立体影像。 只见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平头中年人，身穿一身淡蓝色的工装，后背背着一个大工具包，手里拎着一个小工具包。 看起来像个维修工人。 “你找谁” 孙大宝看着三维影像问。 “先生您好！我是机器人厂家的，来维护您的厨师机器人，是前天跟孙先生约好的。”对方答道。 孙大宝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刷碗的厨师机器人，心想，可能是老爸约来的。 于是，他便抬头向楼上喊：“爸！你约了厂家维护厨师机器人了吗” “不是我约的，是他们主动打电话的，说要来给系统升级。” 老爸在楼上答道。 “哦，那你答应他们了吗”孙大宝问老爸。 “答应了，他们说是免费服务，我就答应了。” 老爸一边说着，已经踏着潇洒的步伐从楼梯上下来了，“像我这么抠门的人，一听说是免费的，就难以抗拒，哈哈哈……” “好吧！” 孙大宝一看，抠门老头已经下来了，便去把门打开了，把门口的维修工让了进来。 维修工一进门就低着头，好像是在故意回避孙大宝的目光。 孙大宝也没在意。 “爸，我上班去啦！” 他跟老爸招呼了一声，便直接出门上班去了。 他今天要作为志愿者，在蜀都婴儿养育中心值一天班。 他的正式工作单位是老爸名下的一个水稻立体种植厂。 不过今天是周六，种植厂那边的内部工作都由机器人来处理，不需要他去上班。 他之所以要利用宝贵的周末去当志愿者，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喜欢无私奉献，而是因为他虚心地接受了老爸的教诲。 老爸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儒商，下班后从来不去娱乐场所，总是在家里研究学问。 有一次老爸问孙大宝：“大宝，你说，人类与动物相比，最牛逼的能力是什么” “……最牛逼的能力……”孙大宝琢磨了一会儿，不太自信地答道：“是创造力。” “不对！不是创造力！”老爸先摇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你吧，人类最牛逼的能力，是拉帮结派！” “拉帮结派！”孙大宝一脸疑惑。 他心想，拉帮结派是多么阴暗的勾当呀有啥可牛逼的老爸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吧 “大宝，我问你，这个世界，谁说了算”老爸很严肃地问。 “这世界……”孙大宝略微想了想，“是统治者说了算。” “你说，统治者的前身一般是什么”老爸微笑着问。 “前身……”孙大宝想了想道：“是起义军！” “不对，起义军只是其中的一种，”老爸解释道。“统治者的前身，通常是帮、会、道、门、党、团、派……，对吧” “对对！”孙大宝连连点头，“是帮、会、道、门、党、团、派……” “所以，能成为统治者的，都是善于拉帮结派的！对吧” “嗯嗯……，确实是！” 孙大宝突然意识到，其实拉帮结派这个词，似乎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你想呀，假设把你一个人扔在荒野里，你即便心里记住了一千一万个发明，但是你一个也用不上。人类几乎所有的创新，都是在群体里创造的，是要依靠社会才能发挥作用的。对吧”老爸继续耐心地解释道。 “对对……有道理！”孙大宝若有所思地点头。 确实正如老爸所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电力系统、人工智能、机器人……，哪一样不都是社会下的产物 “大宝，你要想理解这个社会、理解拉帮结派，或者叫组织能力，我建议你可以多去做志愿者，”老爸语重心长地说，“我告诉你呀！发动志愿者，就是组织能力的最高境界。” …… 孙大宝就是听了老爸的话，为了能亲身体会拉帮结派的最高境界，才在两年前申请了蜀都婴儿养育中心的志愿者。 此时，刚才那个上门维护厨师机器人的维修工，已经开始干活了。 他嘴上说是要给厨师机器人免费升级，其实，他是要给厨师机器人安装一个木马，好远程操控这台厨师机器人。 坐在一旁的老爸，无聊地翻着手机。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 差五分九点，孙大宝换好了一身保育员的工装，走进了宽广的哺乳期婴儿养育大厅里。 由于照顾哺乳期的婴儿工作量特别大，所以蜀都婴儿养育中心给每十台养育箱配有一名机器人保育员，负责全天候照顾婴儿的吃喝拉撒睡。 孙大宝的职责就是在机器人保育员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时，由他来处理。 午饭后，神情有些倦怠的孙大宝，正通过监视器欣赏着一个婴儿吸吮自己的小手。 突然，他感觉裤兜里的手机一震。 他急忙伸手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手机上的位置跟踪报警器app报警了。 他心里一惊，立刻困意全无。 难道老爸出事了！ 是不是那个维护厨师机器人的工人把老爸害了 他早上出门时，就感觉那个人有点不对劲。 他手机上的这个报警器app，是半年前老爸给他安装的。 老爸当时说，他最近总是担心有人要害他，于是就让人在他的大腿内侧皮下植入了一颗微型定位终端。 他让孙大宝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报警器app，来监视他的位置和路径。 一旦老爸的位置和路径偏离了他惯常出现的位置和路径，孙大宝就会收到报警。 孙大宝在这半年中一共收到过三次报警，但在报警前，老爸都提前给他打电话报备了。 而这一次，老爸可是没有提前打电话，难道老爸真的出事了 孙大宝有些紧张地点开了报警器app，然后点开了那个报警消息。 消息显示，老爸现在的位置是在天府新区鸿运花园五期的一栋别墅里。 这不是大哥孙庭芳的家吗 老爸去了大哥家，按理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孙大宝却有点犯嘀咕，因为老爸与他的两个亲生儿子的关系都很差，已经有五六年没怎么来往了。 老爸以前也跟孙大宝叨咕过几句这件事，就是他怀疑他的两个亲生儿子跟觉醒者反叛机器人有来往，通过向觉醒者反叛机器人出售禁售元器件来赚取高额利润。 老爸认为他的两个儿子的这种行为既不道德、也很危险，于是就去劝阻他们。但是却被他的两个儿子无情地拒绝了，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恶化了。 老爸怎么会突然间又主动去他大儿子家呢 不过毕竟人家是父子关系，在关系恶化后偶尔有一两次来往也属于正常。 “行了，先不管了，”孙大宝心想，“别管不好再落得个养子想挑拨人家亲生父子的关系。” 想到这儿，他便从报警器app退了出来。 “孙大宝，该你上了！” 孙大宝一抬头，原来是四号机器人保育员正站在他旁边在叫他。 “哪个箱”孙大宝问。 “四排六号箱，她一直哭，我哄不好了。”四号机器人保育员说。 “好的，我马上就来！” 孙大宝把手机扔在了桌面上，拿起他的仿乳房奶瓶穿在身上，并熟练地在奶瓶口上装上了一只一次性奶嘴。 他知道，大概率是这孩子需要他抱一抱。 如果他在抱孩子的时候，孩子愿意吃奶，他就喂孩子几口。 四号机器人保育员也应该算是很高端的智能机器人了。 可是不管它有多么高端，总有它搞不定的孩子。 每当遇到这种难缠的孩子，通常只要换一个真人保育员上来抱一抱，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把孩子哄睡。 其实在机器人保育员的胸腔里，也都安装了模拟人心跳和胃肠蠕动的装置，而且它们的皮肤的温度和柔软度，也都进行了精密的人体模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经常会遇到跟它们较劲的孩子。 果然，孙大宝把那哭闹的小女孩从养育箱里抱出来哄了一会儿，小女孩就不哭了。 他一边“哦哦哦”地哄着小女孩，一边充满爱意地对小女孩说：“小宝贝，不要跟你妈妈较劲嘛！” 孙大宝也跟这个小女孩一样，是蜀都养育中心的人造子宫里培养出来的。 他们没有父母，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 个别胎生的人在背后叫他们塑料袋人，因为人造子宫的外形很像一个接了很多根管子的大塑料袋。 孙大宝的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就是二十三年前蜀都养育中心的管理员们绞尽了脑汁才想出来的。 因为这些管理员需要管理的孩子太多了，让他们给孩子起名字，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当时把孙大宝从人造子宫里拿出来时，他的体型很大。于是，一个管理员阿姨就叫他大宝。 后来去派出所注册身份信息的时候，养育中心的人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名字，于是就把他的名字报成了大宝。 再后来，大宝在四岁的时候被孙开元，也就是孙大宝现在的老爸收养了，于是他就跟着老爸姓孙，改名叫孙大宝。 把小女孩哄睡了，孙大宝又回到了值班席。 他又打开了位置跟踪报警器app，他发现老爸的位置依然还在大哥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班后，他一路忧心忡忡地往家赶，心里想着，最好他一回家就能像往常一样，看见老爸已经指挥着厨师机器人准备好了可口的晚餐。 他在小区门口下了网约车，便快步往家里走。 拐过一个弯，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他家别墅一楼的灯是亮着的。 往常就是这样的，因为老爸在这个时间一般会在一楼准备晚餐。 真是太好了，看来老爸已经从大哥家回来了，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踏上前庭的台阶，正要用拇指打开指纹锁，他却站住了。 因为他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厨房里没人，老爸不在厨房里，那台厨师机器人正呆呆地端坐在餐桌旁。 老爸不在，可为什么厨房的灯是开着呢 孙大宝收回了拇指，然后掏出手机，又打开了那个报警器app。 他点开了老爸的位置按钮，上面显示，老爸的位置依然还在天府新区鸿运花园五期。 这是闹鬼了吗 他心想，不如我先给老爸打个电话，如果他接了，就表明他没事，那我就跟他胡扯几句挂了就行了。” 想到这儿，孙大宝开始拨老爸的手机，可是老爸的手机已关机。 难道老爸真的在大哥家出事了 我还是不能这么猜疑大哥，这么猜疑人家不好，还是给大哥打一个电话吧，试探一下他再说。 想到这儿，孙大宝开始拨大哥的手机。 震了几下铃，大哥竟然接了。 “什么事大宝！” 大哥的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大哥，我很久没联系你了，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了”孙大宝尴尬地说。 “我挺好的，大宝，谢谢你这么关心我。那个什么，我手头有点急事正忙着呐，咱们回头再聊！” “好的，大哥，回头再聊。” “那我先挂了！” 大哥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看来真有事，除非是位置跟踪报警器误报了，但是这个东西采用的就是普通的卫星定位技术，一般不会出故障。 不行就报警吧！ 可是万一老爸就是跟大哥真的有什么私事在商量，自己这一报警，那可有多尴尬呀 想到这儿，他决定先回家让厨师机器人给自己做点晚饭吃，他可以边吃边想老爸的事。 于是他用指纹打开家门。 “我回来啦！” 他对着客厅喊了一声。 家里立刻响起一阵“滴滴滴、咔咔咔”的声音，各种智能家居开始从待机状态进入到工作状态。 “米酒机，一杯米酒！” “好的，主人！” 米酒机答道。 “厨师，给我做一份小炒牛肉饭。” “好的，主人！” 厨师机器人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身向冰箱走去。 孙大宝没有注意到，厨师机器人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剔骨刀，刀尖贴在手臂上。 “主人，冰箱里有三种牛肉，您选哪一种” 厨师机器人左手拉着冰箱门转头问孙大宝。 孙大宝走到冰箱前，看着冰箱冷冻盒里的几块牛肉，他有些为难，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选。 平时大多时候都是老爸指挥厨师机器人做饭，孙大宝也不记得这台厨师机器人会跟老爸有很多交流。 可是它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个维修工做了手脚了 就在这时，他用余光看见厨师机器人的右手突然用力向后一摆，接着把手里的剔骨刀向他的肚子猛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