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纵蛇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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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瞥。 如同一道无声的闪电，划破了俾斯麦精心构筑的伪装帷幕。 它迅捷如鹰隼掠过水面，隐晦如夜风吹过林梢。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那些心思各异的泰西斯使节，还是肃立在太子身后，如山岳般沉稳的苏家兄弟，都未能察觉到这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瞬间交流。 然而。 南渊念安看见了。 在那一刹那，他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清亮凤眸之中，一道比刀锋还要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的心，瞬间变得雪亮。 如同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终于在茫茫的雪原之上，捕捉到了那只最为狡猾的雪狐，那稍纵即逝的尾巴尖！ 目标，锁定。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温润的白瓷与坚硬的铁甲板，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让甲板之上那紧张得几乎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俾斯麦，也从那瞬息万变的心理博弈中，迅速地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那致命的微小破绽，已经彻底暴露。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应对之策。 “殿下的顾虑，非常有道理。”俾斯麦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那副从容镇定的笑容，语气更是充满了赞同与诚恳。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此盛会，若因一丝一毫的疏忽，而引发了什么不必要的恐慌，那才是我等外臣，最大的罪过。” 他先是，顺着念安的话，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同样为“大局”着想的崇高位置上。 随即，他才话锋一转，抛出了那个，早已想好的充满了“智慧”与“善意”的解决方案。 “只是……”他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殿下您也知道，我们西海诸国的风俗，与贵国大不相同。许多被我们视为‘国宝’级的展品，其配方、成分，都涉及到了，国家级的最高机密，便是连我这个宰相，也无权过问。” “若是要，让贵国的学者，进行那般，彻底的交叉检验……恐怕，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规矩。” “当然！”不等念安反驳，他便立刻，笑着补充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 “我们可以，由我们泰西斯皇家科学院，自己先进行一次，最为严格的内部自检！并将所有的检验流程与结果，都以‘书面报告’的形式，呈交给贵方的【皇家检疫总司】，备案存底。” “至于贵方，则只需派遣几名‘观察员’，在展品进场之时，进行一次，‘非接触式’的外部观察与检验即可。” “如此一来，既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安全。亦可保全我们各国的颜面与机密。殿下，您以为如何” 好一个“以退为进”！好一个“偷换概念”！ 他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既表现出了“合作”的姿态，又巧妙地，将那最核心的“检验权”，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若是一个，寻常的少年，恐怕早已被他这套，充满了政治话术的组合拳，给绕了进去。 然而。 念安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那副，谦逊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直到俾斯麦，将所有的话都说完。 念安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宰相大人的提议，听起来……确实不错。” 他这话一出，俾斯麦的心头，猛地一松！ 成了！ 自己终究还是，凭借着那数十年的宦海沉浮经验，将这个虽然聪慧，却还是略显稚嫩的少年储君，给成功地，“说服”了！ 然而，还没等他心中的喜悦彻底散开。 念安的下一句话，便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他那颗，刚刚放下的心脏！ “只是，”念安的语气依旧温和，可那双清澈的眼眸，却第一次直视着俾斯麦，不再有丝毫的躲闪！ “孤，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那便是，贵使团之中，那位……阿尔布雷希特博士。”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能穿透一切虚妄的利剑，直直地射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躲在人群之后，企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白发学者！ “据孤所知，博士乃是贵国，在‘古生物化石’与‘地质学’领域，最顶尖的权威。可为何……” 念安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充满了天真与好奇，实则暗藏着无边杀机的弧度！ “为何，孤刚才在与宰相大人您，谈及‘检疫’与‘安全’之时，这位与‘生命科学’，看似毫不相干的博士，会紧张到，连额角的汗水都顾不上擦呢” 轰！！！！ 这一句，看似不经意的反问，如同一道真正的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俾斯麦与阿尔布雷希特二人的天灵盖之上！ 阿尔布雷希特，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唰”的一下变得如同死人般，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细微到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生理反应，竟会被对方如此清晰地捕捉到！ 并在这最致命的时刻，以一种最致命的方式，给当众揭穿！ 俾斯麦那刚刚才浮现于脸上的从容笑容，彻底僵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千算万算，算计了人心，算计了规则，却唯独算漏了一点！ 他算漏了，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人！ 他分明是一头，早已将这艘冰冷的战舰，都变成了他自己狩猎场的人形凶兽！ …… 这一次，俾斯麦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他也无需再进行任何辩驳了。 在念安那句，充满了“童言无忌”的“诛心之问”落下之后。 这场发生在世界湖之上的政治博弈，已然提前宣告了它的结局。 念安没有再继续逼问。 他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好奇的随口一问。 在看到俾斯麦与那博士，那精彩无比的表情之后。 他便恰到好处地，端起了茶杯，再次将话题引回了那些，关于“展馆建设”的枯燥乏味的琐事之上。 仿佛刚才那段，充满了刀光剑影的交锋从未发生过一般。 张弛之道，收放自如！ 他，给足了俾斯麦，这位“铁血宰相”，最后的也是最不堪的体面。 …… 半个时辰之后，当那场，早已是貌合神离的“视察”宣告结束之时。 俾斯麦，在走下战舰舷梯的那一刻，双腿竟不受控制地，猛地一软，险些一跤摔倒在地！ 幸好，身旁的随员，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他没有回头。 只是用一种，充满了怨毒与恐惧的眼神，最后望了一眼，那个依旧微笑着，站在甲板之上，对着他挥手告别的少年身影。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必须，立刻！马上！带着“潘多拉”，逃离这座，充满了魔鬼的恐怖城市！ 然而。 他和他身后，那个同样是，失魂落魄的阿尔布雷希特博士都未能看到。 就在他们转过身走向自己马车的那一刻。 战舰的阴影之中。 两道身着黑色劲装、脸上带着青铜面具浑身都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那阴影之中，分离了出来。 随即，如同两只锁定了猎物的夜枭，无声地融入了工地之上，那来来往往的喧嚣人群之中…… 东宫书房之内。 念安听完了，苏耀宗关于“盯梢”部署的汇报，缓缓地点了点头。 “耀宗舅舅，做得很好。”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苏承祖。 “承祖舅舅，你那边也该动手了。” “是，殿下。”苏承祖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不过，殿下，臣有一事不明。”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今日，您既然已经，锁定了那条‘毒蛇’。为何，不当场下令将其拿下反而……” 念安闻言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令人心悸的智慧。 “承祖舅舅，你还是没明白。” “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毒蛇，固然没了威胁。可我们也永远无法知道，它的背后是否还有一个更大的蛇窟。” “而我们今日要做的，不是‘抓’蛇。”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冰冷。 “是‘放’蛇归山。” “然后，顺着它爬回去的痕迹。找到那个藏得最深的蛇窟。” “将他们，连同那个敢于向我南渊伸出毒牙的罪恶帝国……” 他缓缓地抬起手，做了一个斩落的手势。 “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