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长夜云遮终见卿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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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繁复嫁衣、头戴沉甸甸赤金点翠流苏凤冠的云遮，全程严严实实地笼罩在绣着鸾凤和鸣的大红盖头之下。 这是秦牧云的坚持，也是云遮的默许。凤冠霞帔遮挡了她的倾世容颜，满足了秦牧云的独占欲，也暂时掩盖了那与夜栩面容的微妙相似，免去了云遮忧虑的可能会出现的猜疑。 震天的喧哗如潮水般褪去，喜堂倏然陷入庄重的寂静，礼官珠玉般清越的嗓音凌空响起：“一拜天地——” 这四个字裹着红烛暖香，撞进满堂流光。 秦牧云只觉得自己的心鼓噪得比方才震天的锣鼓还要响，一声声重重敲在耳膜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紧了红绸，丝绸的触感冰凉柔韧，却远不及身侧那抹红影投来的存在感滚烫。 缓缓转向大门敞开的方向，深深一揖，俯首的刹那，他能感受到红绸那一段轻微的扯动，与他心中的悸动遥相呼应，原来这就是拜天地。 他此生从未向任何人弯折过的脊梁，此刻却甘愿为与心爱之人的因缘俯首，那些沙场喋血时嗤之以鼻的宿命论，此刻竟化都作心头滚烫的虔诚，只愿上苍垂怜，许他与身边之人白首不离。 眼角余光瞥见身畔同样低垂的、缀满明珠的盖头边沿。秦牧云神色愈发庄重，愿此拜，系你我永世之缘。他在心底烙下这句未宣之于口的誓言。 “二拜高堂——！” 清越的宣唱声里，秦牧云转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视线落在空无一人的紫檀太师椅上方，椅背正中双喜鎏金字映着烛光，像两团灼灼燃烧的小太阳。 他喉结无声滚动，原以为经年铁甲早磨平了痛楚，此刻望着无人高座，心口仍被细密的针脚缝进一丝凉风。 父亲沾满黄沙的手最后一次揉了揉他发顶：“臭小子，给老子好好活着娶媳妇！” 母亲颤抖的指尖将平安符塞进他染血的战甲：“云儿莫怕，娘永远护着你……” 爹、娘，你们看见了么孩儿，今日成家了！ 袖口忽然传来丝绸的柔韧震动，秦牧云低头，只见红绸彼端，云遮的指尖正隔着衣料轻叩纹路。 那细若春蚕食叶的触碰，却如星火落入寒潭，在他渐渐被寒意侵蚀的胸腔骤然炸开千万道暖流。 秦牧云深深躬下身去，青砖倒映出他缀满明珠的冠冕，也映着身畔嫁衣逶迤如霞的裙裾。 今朝虽高堂空置，但自有万家灯火为卿而明。这念头流星般划过心间，冷意退尽。 原来最坚固的城墙不在边疆，而在掌心这束红绡相系的暖意里。 喜庆的鼓乐无缝衔接地涌起：“夫妻——对拜——！” 清越唱礼声中，云遮缀满明珠的盖头轻轻一晃，秦牧云猩红广袖带起的风拂过她指尖。四十八盏缠枝莲灯骤然大亮，宾客的彩衣喧笑瞬间揉碎成朦胧金雾。 红绸突然传来珠串轻叩，他垂目看见云遮石榴裙下探出半寸的雀头履，脚尖正朝他微微偏移。 这悄然回应让秦牧云眼底灼烫，俯身时竟忘卸肩背劲力，绣金麒麟的前襟扫过地面，发出铁甲才有的猎猎声。 盖头下的云遮却抿唇笑了。鬓边累丝金凤随着俯仰擦过额前，冰凉鳞羽拂过时，她嗅到他袖间沉淀的松墨香，是她在书房为他研墨添香时最常闻到的味道。 半生飘零遇暖舟，此心安处即吾乡。 鼓乐声里，秦牧云经年握刀的手，此刻正隔着红绸，描摹她指节温软的弧度。 “礼——成——！送入洞房！！！” 爆竹声浪轰然炸响，红绸牵引着他们穿越鼎沸人潮。 秦牧云将身后震耳欲聋的祝福尽数斩断在闭合的雕花门外，眼前的新房如同沉入静谧海底的贝阙，夜明珠柔光漫过朱红的地毯，合卺酒在白玉壶中静待启封，方才如雷的心跳此刻在新嫁娘端坐的身影前更加溃不成军。 秦牧云缓缓踱到床边，即便隔着盖头，他也仿佛能看到那双秋水明眸中的温柔与期冀。 执秤的手，竟比他第一次握枪上阵还要紧张几分。 红绸挑开，珠玉璎珞轻撞，发出清脆声响，盖头滑落。 烛光跃动着，柔和地铺满了新嫁娘的容颜。凤冠压着如云墨发，描画精致的眉眼在珠翠流光中更添艳丽，琼鼻樱唇，肤光胜雪。 平日里倾城纯澈的眉眼因为大婚的妆容，竟流转出一种别样的惊心动魄的妩媚妖娆，美得让人窒息。 秦牧云呼吸一窒，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热血瞬间奔涌至四肢百骸。他喉结滚动，深邃的眼眸中只有惊艳与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缱绻，哪里还有白日那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冷厉将军模样 “阿遮……”他低唤，声音因情动而沙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是为夫……何其有幸。”他上前一步，轻轻捧起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细腻的肌肤，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云遮抬起眼，对上他专注得几乎要燃起火焰的目光，心头小鹿乱撞，羞赧地抿唇一笑，抬手从袖中取出一物：“云郎。” 她轻轻摊开手心，一对深蓝色丝绳编成的同心结静静躺着，中央各自系着一颗温润的东珠，在烛光下内蕴光华，璀璨而内敛，“这是我用皇太后赏赐的东珠所编。一珠一结，一人一绳，”她眼眸如水，声音轻柔却坚定，“愿与君，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秦牧云的目光落在那对精巧的同心结上，又看向眼前人含羞带怯、郑重交付真心的模样，心湖彻底融化。 他俯身接过，珍而重之地将其中一只握在手心，贴在胸口，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之物。 “结发同心，此生不渝！”他郑重承诺，随即从怀中取出两枚小小的钥匙：“阿遮，这钥匙一枚是国公府库房的，一枚是我私库的。” 他将钥匙放入云遮柔嫩的手中，再用大手包裹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婚礼或有不足，世俗或有纷扰，但我的心意，我的根基，我秦牧云整个人，乃至这秦国公府承载的数代荣光与责任，从今往后，尽数交予于你。我，也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