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长夜云遮终见卿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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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云在主厅接见了江映雪，神色平静，公事公办。 云遮则陪坐在他身旁，面上温婉含笑，眼中却沉淀着洞悉一切的澄澈与沉着。数月随军征战并未损其半分绝色，反而因内心的丰盈与安稳，更添了澹月疏风般的气度。 “秦将军，”江映雪不再唤他“牧云哥哥”，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癫狂与病态的执着，声音却极力维持平静，“昔日种种是我的错，可如今局面不同了。 秦家交出帅印，门庭冷落，陛下猜忌之心未消，长此以往，恐有大祸。” 她顿了顿，带着一丝施舍与引诱：“家父手握禁军一部。若秦、江两家联手，以将军之威望，家父之兵马……”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利刃划破寂静，“未尝不能……另择名主，再立新朝！” 厅内死寂，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江映雪看秦牧云面色微沉，以为他是在考虑可行性，当即提出了江家相助的条件：“秦将军只需迎娶我做平妻，便可拥有与如今的潦倒全然不同的未来！” 秦牧云面色骤然沉冷如铁，周身沉寂许久的煞气骤然翻涌，眸光锐利如鹰隼锁定了眼前的女子。那目光不再是失望或愤怒，而是冰封千里的寒意与彻底的蔑视。 云遮放在膝上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温热柔软，瞬间将他即将冲破桎梏的怒火压回理智的深渊。 “江映雪！”秦牧云的声音不高，却似金铁交鸣，字字清晰，震得厅堂似有回音，“收回你方才的狂悖之言！秦家世代忠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秦牧云这一生，生是夜玄的战将，死是夜玄的忠魂！对陛下，我只有忠心，从未觊觎过那不属于我的东西分毫！” 他霍然起身，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如山岳倾轧，牢牢笼罩住江映雪苍白僵硬的脸：“阿遮是我此生唯一挚爱，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秦牧云言出必践，绝无更改！ 莫说平妻，便是侧室、通房，我秦牧云也永不兴此风！” 他盯着江映雪因绝望而摇摇欲坠的身影，眼中只有深切的警告：“今日之言，我便当你迷途失心，未曾听清。回去转告令尊，悬崖勒马，切莫自误！ 若再有此等悖逆之言行传入我耳中，休怪我不念同袍旧谊，上达天听！送客！” 一个“送客”，冷硬决绝。 江映雪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粉碎。 她看着眼前这对玉人，男子如山岳巍然不可犯，言语铿锵昭示忠诚与爱意；女子如幽兰静立，不言不语却已胜千言万语，两人目光交汇处，是她永生无法插入的壁垒。 怨毒、羞愤、不甘汇成一股洪流，几乎将她撕裂，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踉跄着冲出了国公府。 镇国公府紧闭的门扉之内，一室茶香袅袅，秦牧云执壶，手法已不见军中的粗砺，显是用了心思练习。 白毫银针在青瓷杯中舒展，清雅馥郁，他将一杯捧至云遮面前：“夫人尝尝，新到的云雾。” 云遮接过，浅抿一口，唇齿留香，暖意一路熨帖至心底：“夫君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她放下茶杯，望着他略显冷肃的眉宇，“江家之事……” 秦牧云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不必忧心。陛下并非昏聩之人。江家这等妄念，瞒不过他的耳目。 今日我的严词拒绝，还有江映雪之狂悖之言都会由暗处监视秦家的近侍内监上报，这便是秦家最好的表态。” 他料得没错，夜栩对江家的野心早有察觉，任由江家去寻秦家联手，亦是有意试探秦牧云是否当真忠心耿耿。 江映雪在国公府“提亲”的惊人之语，以及秦牧云那番掷地有声、立场鲜明、尽显忠君之志的表态，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由内监原原本本地呈到了御案之上。 御书房内，夜栩看着密报，指节轻轻叩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深邃的眼中几番明灭。 良久，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浮上嘴角：“江家……倒是生了副好胆魄。”随即，看向密报中秦牧云那番话时，紧绷的面容终于缓了下来。 那份拒绝的决绝，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守，对皇权毫无野心的表白，都让他心中那块积压许久的猜忌顽石，被彻底击碎。 几日后，一道谕旨颁下，为秦家赐下诸多虚名赏赐，肯定了镇国公府历代功勋。 同时，皇帝单独面见秦牧云，言辞温和，勉励他在家休养之余，可酌情参与些无关紧要的文职议事。 信任已重铸，危机已过去，体面犹存，但真正的实权与风口浪尖，他不必再涉足。 秦牧云心领神会，恭敬谢恩，回到府中后，对虚职更是秉持着点到即止的原则，除了极少数必要场合，绝不踏足朝堂那权力倾轧之地。 有他在西凉战场上杀出的赫赫威名，有他连破两国的彪炳战绩横亘在前，边陲蛮夷也悄然收敛了爪牙，边境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数年难起的烽烟让夜玄得以休养生息，也不必秦牧云再披挂上阵。 至于江家，其野心终究止于庙堂筹谋，夜栩未施雷霆之戮，却也未留半分体面。一纸诏书褫尽江氏簪缨，凡在朝为官者尽数革职去爵；更敕江氏全族徙归祖茔，百年不得返京，三代不可应试，自此朱门锈锁，青云路断。 国公府中的时光，如同溪水，无声淌过无数个晨昏，只留下温柔沁润的痕迹。 秦牧云不再需要天未明便起身操练，但他却养成了一个更执拗的习惯——每日必等到怀中云遮睡到自然醒，才肯一同起身。 曾经她无论寒冬酷暑，必定早早起身为他煮茶备膳，如今换他，将这晨间的静好时光，珍而重之地还报与她。 “莫急，”他轻轻按住睡眼惺忪、还想挣扎起来为他张罗早膳的云遮，“再多睡会儿，想吃什么，吩咐厨娘便是。若想吃我做的……”他眼中有狡黠，“可要多等上小半个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