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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陈纾音侧头看着窗外,“燃燃为你失去过一个孩子。” 车内安静片刻。 她听到谢敛异常冷静的声音,甚至比刚才在酒店里,更没有起伏。他问:“什么时候。” “三年前。” “手术出了事故,现在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奇迹了。谢先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作为补偿,你也必须帮她。” 她管不了什么道德绑架。 她只要施燃安全。 谢敛长久没有说话。 陈纾音能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还有方向盘上,青筋鼓起的手背。她不知道这件事对谢敛意味着什么。 良久,听到前排沉哑的声音:“知道了。” 陈纾音不再多言。 车开到医院。 沿着路口,长长的隔离栏已经被放置妥当。到处充斥着120尖锐的鸣笛声。 陈纾音拨通施燃的电话。 “现在怎么样” “还好。但出不去。” 谢敛从前面伸手,目光镇定,“手机给我。我问她几个问题。” 陈纾音点头,“谢敛在这。” 电话那头没说话。奇异安静下来。陈纾音开了公放,把电话给出去。 “施燃。”他叫了她一声名字,“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你在什么位置” “妇产科。” “污染区吗” “不是。”施燃停了一下,“不是污染区。但这里靠近呼吸科,所有人不能离开。” “知道了。” “我带你出去。”他补充。 电话挂断。 陈纾音戴好口罩要下车,被谢敛制止,“你留在车上。” “我想见施燃。” “你去没有用。”谢敛说,“待在车上,否则我没办法跟明玦交代。” 陈纾音不动了。 忽略掉那个名字,她知道谢敛的安排是妥当的。她去,除了会添乱之外没有一点用。 临下车前,陈纾音把包里口罩递给他,“注意安全。” 谢敛点头。 等待的时间煎熬漫长,陈纾音给施燃发了消息:“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施燃没有回。 她看向窗外,医院门口不断有穿着防护服进去的人,形势严峻,头上铡刀终于在鼠年春节前落下了。 那段时间,因为处置不及时、在岗不做事,各种原因落马的人很多。 她不知道谢敛用了什么办法,找了什么人。 但后来,陈纾音常想,要是她早知道,这件事在将来某天会重新被翻上台面,从来正直严苛,工作上稳扎稳打的高门子弟被大起底,利用职务之便,在特殊时期干预医院工作流程,她还会找他吗 她会。 她不需要为那么多人考虑。能保住自己在意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到二十分钟,施燃出来了。 陈纾音眼眶一热,推开门下去,抓住她有点冰凉的手,“燃燃……还好吗” 施燃虚弱笑笑,“还好。” 谢敛从后面走上来,手扶到施燃的肩,被她侧身躲过。 落空的手掌僵硬数秒。他收回,不动声色拉开车门,“上来再说。” 三人一起回了施燃的公寓。 在车上问清地址,谢敛打电话给医生。车停稳在楼下,医生提着处置箱,比他们更早到。 “谢先生。” 谢敛微点了点头,“上楼吧。” 施燃感冒发热过,情况不明,几个人都戴着口罩没摘。医生谨慎检查了一遍,对谢敛摇摇头,“症状不像。” “那就好。” “接下来要注意什么”他又问。 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说最近外面状况多,不建议孕妇再随意出门。还有施燃前段时间生病,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有些营养不良。 谢敛一一记下。 送走医生,陈纾音想他们应该有话要说,于是也跟着医生出去了,“我先走。有事联系我。” 施燃点头。 陈纾音脚步虚浮地从电梯出去。人到楼下,冷风吹进脖颈,心脏处来后知后觉的,隐隐有空洞的钝痛传来。 她不知道人类能忍受痛苦的极限在哪里。 但她好像快到临界点了。 她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等强烈的不适感过去,拢紧外套,拿出手机打给冯秘书。 滴滴几声,对方很快接了。 “陈小姐,您在哪” “把行李送到汾阳路。我在那等你。” “……您不去巴黎了吗现在改签,能赶上下午的航班。或者需不需要我通知谢先生” 陈纾音望了眼阴霾不散的天,有些恍惚。 这一年发生太多事。陈耀正入狱,陈心棠远走,她浑浑噩噩,经历了一段大错特错的感情。 很久,她目光微敛,平静说:“冯秘书,到此为止吧。” 订婚仪式结束。 除了谢敛中途离开,宾主尽欢,衣香鬓影,一切堪称完美。 段思悯终究给自己留了体面。她说谢敛临时有公务,所以先走。段家长辈虽有不满,也没有再追问。 等谢明玦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婚宴已经接近尾声。 未接来电是两个人的。 冯秘书。 和陈纾音。 冯秘书最近一通电话的时间就在五分钟前,这个时间,她们本该在飞机上。谢明玦拎着西装站在酒店门口,唇线抿直,额角猛地一跳。 指尖停顿。 他往下划,先给冯秘书回过去。 “谢先生。”对方接的很快。 “为什么没上飞机。” 散漫无温的声线透着冷意,冯秘书怔了怔,不敢有丝毫隐瞒,“陈小姐的朋友在医院出了事。她给您打电话,但您没有接。” “所以” “她去酒店,找了谢敛先生。” 顶灯璀璨明亮,谢明玦眯了眯眼,再开口时,声音湿沉得骇人,“她来过酒店” “……抱歉。我没有拦住。” “出什么事了”那边敬酒还没结束,许乘月出来找他。 谢明玦皱皱眉,抽回手,眉眼间淡淡的不耐烦,“差不多行了。”他给助理打电话,黑车很快从地库开上来。 许乘月拦在前面。 天色沉暗,像在酝酿一场暴雨。她唇角有些抖,“去哪儿” “你管不着。” 她气急反笑,“你疯了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交易结束了。”他神色冷酷。 被众星捧月着长大,从来只有别人追着她,对她低眉顺眼的份。交易确实她提的,但那只是缓兵之计,婚事发展到不可收拾的阶段,纵使是谢明玦,也要考虑清楚后果再行事。 “交易”许乘月挑眉,“你就没想过,我要是不承认了呢” 她情绪有些激动。 “你进总经理室,我三哥为你扫清障碍,我父亲的选举,谢敛是站了队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吗我父亲现在就在酒店里,你敢去跟他说一声,这事是交易” 一月中旬冷风簌簌,谢明玦扶着车门,突然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敢” 他将门一把甩上,双手插进兜里,“你要我现在进去,找你父亲说” “你……” 许乘月没想到他是反应,一时语塞。 谢明玦冷眼看着她,“许江树和蒋南英,两人在中建早就势同水火。你以为他在董事会帮我,单纯是因为你我的关系许乘月,你的脑子呢” 婚约只是借口。 给彼此建立联盟找一个台阶。 许江树放人进去,用来对抗蒋家才是根本。就算现在婚约取消,利益关系改变,谢明玦在中建的位置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谢家呢你爷爷、父亲都在里面…” “谢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谢明玦笑了,“你现在该庆幸我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你帮我一次,我不会弃你于不顾。至于你回美国之后,想什么理由取消婚约,那是你的事。” 他字字句句都冷静。许乘月张张唇,突然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不是她可以予取予求的交易对象,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 他要权,同时也没打算跟她结婚。 谢明玦是经历过风月的。许乘月才二十三岁,在他面前堪比一张白纸。 他看得懂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要的不仅仅是订婚。 她设局给他,他便跳了。 为更快、更顺利拿到中建控制权,仅此而已。 许乘月浑身发抖,冷风吹得她脸色惨白。她听见谢明玦微讽的声音:“怎么说。还需要我去找你父亲坦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