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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油灯》 周明哲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后,只余一抹暗红色的光晕挂在天边,像是干涸的血迹。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二十,信号格已经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叉。 "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偏僻。"他自言自语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八月的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远处稻田里飘来的腐烂气息。 周明哲是省城大学民俗学专业的研究生,这次来这个叫"青林坳"的偏远山村,是为了收集民间传说完成毕业论文。他在网上查到,这一带保留着许多古老的习俗,甚至还有关于"人油灯"的恐怖传说——用特殊方法从活人身上提炼出的灯油,据说能照亮阴阳两界。 "小伙子,你是城里来的吧"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明哲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老人约莫七十多岁,皮肤如同晒干的树皮,眼睛浑浊却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锐利。 "是的,老伯。我是来做民俗调查的,想在这里住几天。"周明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脖子上挂着的数码相机上停留了几秒。"这个点来,找不到住的地方了。村里就一家小旅馆,早就关门了。" 周明哲的心沉了下去。他原计划当天往返,没想到山路崎岖,班车晚点了三个小时。 "不过..."老人沉吟片刻,"你可以住静园。那里空着,我偶尔帮忙照看。" "静园" "老郑家的宅子,解放后就没人住了。"老人咳嗽了几声,"条件不好,但遮风挡雨没问题。" 周明哲犹豫了一下。他对这种荒废的老宅有种本能的抗拒,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麻烦您了,老伯。房钱我会照付的。" "叫我老吴就行。"老人摆摆手,"钱不钱的再说,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走。" 老吴转身向村外一条小路走去,周明哲连忙跟上。路两边的杂草越来越高,渐渐没过膝盖。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一座黑黢黢的建筑轮廓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座典型的江南老宅,青砖灰瓦,但年久失修,墙面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无数伸展的鬼手。 "就是这里了。"老吴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大门上沉重的铜锁。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大门缓缓开启,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木头腐朽和某种说不清的腥臭味。 周明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害怕了"老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城里人就是胆子小。这宅子有二百多年历史了,有点味道很正常。" "不是...我只是..."周明哲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跟着老吴走了进去。 宅子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前院的石板缝里长满了杂草,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暮色中泛着惨白的光。正厅的门窗大多已经损坏,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老吴带着他穿过回廊,来到后院的一排厢房前。"你就住这间吧,去年刚修过屋顶,不会漏雨。"他推开其中一扇门,"里面有床和桌子,够你用了。" 房间比周明哲预想的要整洁许多。一张老式木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盏放在桌上的油灯。墙壁上贴着已经发黄的报纸,勉强遮住了墙面的裂缝。 "厕所在后院角落,没有自来水,井水可以洗漱。"老吴指了指桌上的油灯,"晚上没电,用这个照明。油在下面柜子里,省着点用。" 周明哲点点头,把背包放在床上。"老吴,这宅子为什么叫'静园'有什么历史吗" 老吴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他避开周明哲的目光,转身向门外走去。"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告诉你村里的情况。记住,晚上别到处乱走,这宅子...不太平。" "不太平什么意思"周明哲追问道,但老吴已经快步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回廊尽头。 周明哲站在门口,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他关上门,坐在床边打开手机,依然没有信号。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虫鸣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几声夜鸟的啼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决定先整理一下行李。打开背包时,一张照片掉了出来——那是他出发前和女友林小雨的合影。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与他此刻所处的阴森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周明哲轻轻叹了口气,把照片塞回钱包。 肚子开始咕咕叫,他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正经吃过东西。背包里还有两包饼干和一瓶水,勉强可以充饥。就着矿泉水咽下干巴巴的饼干,周明哲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油灯上。 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灯座呈莲花状,灯身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人脸图案。灯盏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铜盖,可以调节火焰大小。 出于好奇,周明哲拿起油灯仔细端详。灯身冰凉,触感奇怪地光滑,不像是金属,倒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骨头。灯座底部刻着几个模糊的小字,但已经磨损得难以辨认。 "真是件古董..."周明哲喃喃自语,小心地拧开灯座下方的储油罐。里面还有约莫半罐透明的油液,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既不像植物油也不像煤油,而是一种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灯盏里倒了一点油,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火焰腾起的瞬间,周明哲惊讶地发现火光是青绿色的,而不是常见的橙黄色。更奇怪的是,这青绿色的火焰几乎没有温度,反而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阴冷。 "这油里掺了什么化学物质吗"周明哲自言自语道,伸手想感受一下火焰的温度,却在接近时猛地缩回了手——不是因为他感到了灼热,而是火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一闪而过。 "眼花了..."他摇摇头,把油灯放在书桌上,准备记录今天的见闻。但刚打开笔记本,一阵强烈的困意突然袭来,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周明哲勉强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床边倒下。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房间里响起一阵细微的、像是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铜锅前,锅下烈火熊熊,锅内翻滚着粘稠的、泛着油光的液体。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被绑在锅边,她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嘴巴被布条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几个模糊的人影按住她,其中一个举起锋利的刀... 周明哲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已经泛白,清晨的鸟叫声取代了夜的寂静。他坐起身,发现桌上的油灯依然亮着,青绿色的火焰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什么鬼梦..."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关油灯。就在手指接触到调节旋钮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清晰的女性尖叫。 周明哲惊得后退几步,撞翻了椅子。油灯的火焰剧烈摇晃了几下,然后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地方不对劲..."他喃喃道,决定天亮后立刻去找老吴问个清楚。 简单洗漱后,周明哲走出房门。晨光中的静园显得没那么阴森了,但依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古树扭曲的枝干像是挣扎的手臂伸向天空。 他沿着回廊向前院走去,想找老吴。经过一处转角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老吴"周明哲喊道,快步追上去,但拐过弯后,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奇怪..."他皱眉,继续向前走。正厅的大门半开着,他推门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正厅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铜锅,足有半人高,锅身布满绿色的铜锈,但依然能看出精美的花纹。铜锅下方是一个砖砌的灶台,灶膛里残留着黑色的灰烬。整个场景与他梦中所见惊人地相似。 周明哲感到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老吴的声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转身看见老吴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我想找您问些事情。"周明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口锅是做什么用的" 老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快步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去前院说。" 不由分说,老吴拽着他离开了正厅。来到前院的石凳上坐下,老吴从怀里掏出烟袋,慢条斯理地装烟丝。 "昨晚睡得怎么样"老吴突然问道,眼睛却盯着远处的山峦。 周明哲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关于...一口锅和一个女人。" 老吴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烟丝洒了几根在地上。"你用了哪盏油灯" "用了,怎么了那灯有什么问题吗" 老吴深吸一口气,转向周明哲,眼神变得异常严肃:"今天你就离开静园,去村里找别的地方住。那盏灯...不是普通的油灯。" "什么意思"周明哲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人油灯。"老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盏灯用的是人油。" 周明哲瞪大了眼睛:"什么这不可能!谁会做这种事" "郑家。"老吴指了指身后的宅子,"这宅子以前的主人。他们...有特殊的炼油方法。" 周明哲突然想起自己论文研究的主题,心跳加速:"您是说...人油灯的传说是真的郑家真的会用活人炼油" 老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五十年前,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那时候静园还有人住,郑老爷是个...古怪的人。他痴迷于各种古老的方术,特别是一种能'通阴阳'的灯油制法。" "后来呢" "后来..."老吴的眼神变得飘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郑家一夜之间消失了,有人说他们逃去了海外,也有人说...他们遭到了报应。" 周明哲想起梦中的红衣女子,胃里一阵翻腾:"那个红衣女人是谁" 老吴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她穿红衣服" "我...我梦见的。" 老吴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恐惧、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够了!今天就离开,别再打听这些事了。那不是你该知道的!"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开,任凭周明哲怎么呼喊也不回头。 周明哲呆立在原地,脑海中思绪万千。作为民俗学研究者,他本能地对这种人油灯的传说感到好奇;但作为一个普通人,老吴的反应和昨晚的经历让他不寒而栗。 他决定先回房间整理一下思路。路过书房时,一扇半开的门引起了他的注意。推门进去,里面满是灰尘和蛛网,但书架上还留着一些古籍和账本。 周明哲随手抽出一本布满灰尘的册子,发现是一本日记。扉页上写着"郑氏家事",落款是"郑怀远",日期是民国三十七年。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已经发脆的纸页,里面记载的内容让他毛骨悚然: "三月初五,又得一人。此女命格属阴,正合我用。熬制七日,当可得上等灯油三斤..." 日记后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处理"活人、如何"熬制"灯油的过程,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冷酷的狂热。周明哲的手开始发抖,几乎拿不住日记本。 翻到最后一页,一段潦草的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错已成,无法挽回。她回来了...红衣...红衣..."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周明哲合上册子,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动了某个可怕的秘密,而那盏人油灯,就是连接这个秘密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