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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陵背着药篓,踩着晨露往青要山深处走去。五月的山林,草木葳蕤,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的清香。他今年二十有三,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靠着祖传的医术在村里行医度日。每逢药材短缺,他便要进山采药。 "《本草纲目》上说,青要山深处有幽谷,谷中生百合,色如霜雪,可治心疾..."杜子陵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青布长衫被荆棘勾破了几处也浑然不觉。 正午时分,他来到一处从未到过的山谷。两侧峭壁如削,谷中雾气氤氲,隐约有暗香浮动。杜子陵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忽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传入耳中。杜子陵循声拨开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位白衣女子倒在血泊中,左肩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面色苍白如纸,却掩不住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她身边散落着几株被连根拔起的野百合,洁白的花瓣上沾着血迹,格外刺目。 "姑娘!"杜子陵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上前查看。女子气息微弱,伤口似是猛兽所伤。他迅速从药篓中取出金疮药,又扯下自己的衣襟为她包扎。 女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那一瞬间,杜子陵仿佛看见了深潭中的明月——她的眼眸清澈得不似凡人,带着几分惊慌,几分好奇。 "别怕,我是山下的郎中。"杜子陵轻声安慰,"姑娘伤得不轻,若不嫌弃,可到寒舍暂住疗伤。" 女子朱唇微启,声音如清泉击石:"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话未说完,又昏了过去。 杜子陵犹豫片刻,终是背起女子,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女子轻得出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百合花香,让他想起儿时母亲种的白色花朵。 回到草堂,杜子陵悉心为女子疗伤。伤口虽深,却奇迹般地没有感染。三日后的傍晚,女子终于清醒过来,倚在床头打量着这间简陋却整洁的屋子。 "姑娘醒了"杜子陵端着药碗进来,见她醒了,脸上露出喜色,"正好药刚熬好。" 女子接过药碗,却不急着喝,而是深深看了杜子陵一眼:"公子连我姓名来历都不问,就敢收留,不怕引祸上身" 杜子陵笑了笑:"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姑娘若愿说,自会告知;若不愿,我又何必多问"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轻声道:"我叫白芷...是...是山中猎户之女,前日遇狼袭击,多亏公子相救。" 杜子陵注意到她说"猎户之女"时略有迟疑,再看她十指纤纤如玉,哪像是常干粗活的样子。但他善解人意,并不点破:"白姑娘好生休养,待伤愈后再做打算不迟。" 白芷在草堂住下后,杜子陵的生活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冷清的屋子多了几分生气,每当他出诊归来,总能看到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他的衣衫破了,第二天必定会被补得整整齐齐;就连药圃里的草药,也长得比往年茂盛许多。 更奇怪的是,自从白芷来了,杜子陵的医术似乎精进了不少。以往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如今竟能妙手回春。村里人都说杜郎中医术大进,却不知每当他诊脉开方时,白芷总会在屏风后轻声提点。 一个月后,白芷的伤好了大半。这夜恰逢满月,杜子陵在院中摆了一张小几,温了一壶村酿,邀白芷共赏明月。 "杜公子为何不问我的真实身份"酒过三巡,白芷忽然问道,月光下她的面容皎洁如雪。 杜子陵抿了一口酒,笑道:"白姑娘想说时自然会说。" 白芷轻叹一声,起身走到院中的老梨树下。忽然,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周身泛起柔和的白色光晕。杜子陵惊讶地看到,白芷的乌黑长发渐渐变成银白色,发间生出几朵小小的百合花,衣袂无风自动。 "我非人类,乃幽谷中一株百年百合,吸取日月精华修炼成精。"白芷的声音空灵了许多,"那日我正逢'脱胎换骨'的关键时刻,被山魈所伤,若非公子相救,恐怕已修为尽毁..." 杜子陵虽心中震惊,却很快平静下来。他起身向白芷深深一揖:"原来如此。但无论是人是妖,白姑娘在我眼中,始终是那位善良温婉的女子。" 白芷眼中泛起泪光:"公子不惧我乃异类" "《聊斋》中多有花妖狐魅与人相恋的故事,何况..."杜子陵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何况这月余相处,我对白姑娘早已..." 话未说完,白芷已飘然上前,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公子心意,我已知晓。"她嫣然一笑,比满院的月光还要动人,"其实那日谷中相遇,我本可以遁形逃走,却鬼使神差地现出身形...或许这就是缘吧。" 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白芷不再隐藏自己的异能,常在夜深人静时施展法术,为杜子陵的草药注入灵气,使其药效倍增。杜子陵则教白芷识字读书,讲述人间种种。 夏去秋来,杜子陵的医术名声远播,连县城里的富户都慕名而来。他赚了不少诊金,却依然过着清贫的生活,将大部分钱财用来接济贫苦村民。 这日,村里来了个游方道士,自称玄真子,能驱邪捉妖。他在村口摆摊施法,引来众人围观。杜子陵本不信这些,却被村民硬拉着前去。 玄真子年约五旬,面容阴鸷,手持一柄桃木剑,正在作法。忽然,他剑尖一指,正对杜子陵方向:"这位公子身上有妖气!" 杜子陵心头一震,强自镇定道:"道长莫要胡说,在下行医济世,何来妖气" 玄真子冷笑一声:"公子印堂发黑,周身有花香缠绕,必是常与花妖接触。若不早除,恐有性命之忧!" 村民们闻言哗然,纷纷劝杜子陵请道士作法驱邪。杜子陵拂袖而去,心中却隐隐不安——这道士看来有些真本事,若他发现了白芷... 回到草堂,杜子陵将此事告知白芷。白芷面色一变:"那玄真子我有所耳闻,专捉小妖炼药。他既已察觉,必不会善罢甘休。" "那我送你回幽谷暂避"杜子陵握住白芷冰冷的手。 白芷摇摇头:"我若一走,他必迁怒于你。不如..."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与他斗上一斗!" "不可!"杜子陵急道,"你修为尚浅,如何敌得过专门捉妖的道士" 正争执间,院门突然被人踹开。玄真子手持桃木剑立于门外,身后跟着一群好奇的村民。 "妖孽,还不现形!"玄真子剑指白芷,厉声喝道。 白芷将杜子陵护在身后,周身泛起白光:"臭道士,我从未害人,你为何苦苦相逼" "人妖殊途,你魅惑书生,吸他阳气,还敢狡辩!"玄真子从袖中掏出一把符箓,抛向空中。那些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金光向白芷袭来。 白芷衣袖一挥,一阵香风将金光吹散。她拉着杜子陵退到院中,低声道:"子陵,我拖住他,你快走!" "我岂能丢下你"杜子陵从墙角抄起一根木棍,挡在白芷身前,"道长,白姑娘从未害人,反而助我救治了许多村民。请您高抬贵手!" 玄真子冷笑:"被妖孽迷了心窍!"说罢,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一抹,剑身顿时泛起血光。他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剑尖直指白芷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杜子陵猛地推开白芷,自己却被剑锋划破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青布长衫。 "子陵!"白芷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扑到杜子陵身边。见他面色迅速灰败下去,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你...你为何这么傻..." 玄真子见状也是一愣:"这...这剑上涂了雄黄朱砂,对人也有剧毒..." 白芷猛地抬头,眼中已无半点柔情,只剩下冰冷的杀意:"老道,若他有三长两短,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她俯身吻上杜子陵的嘴唇,将体内修炼千年的灵珠渡入他口中。杜子陵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而白芷的身影却越来越淡,最后竟化作点点白光。 "不...不要..."杜子陵苏醒过来,伸手想抓住那些光点,却只握住了一朵洁白的百合花。 玄真子见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想不到这花妖竟肯为凡人舍弃千年道行..."他收起桃木剑,对围观的村民道,"此妖已除,大家散了吧。"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离去,只留下杜子陵跪在院中,捧着那朵百合花泪如雨下。 夜深人静时,杜子陵将那朵百合小心翼翼地种在药圃中央。他日日浇水,夜夜守候,盼望着奇迹发生。 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杜子陵推开房门,发现药圃中的百合花旁,竟又生出了一枝新芽,嫩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