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朱达常,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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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拐进沈家所在的长街,远远就看见沈府门前黑压压围了一大片人。 叫骂声、哭喊声、砸门声混成一锅滚烫的沸粥。 “沈家黑心肝!卖毒物害人!出来给个说法!” “退钱!赔我娘子的脸!” “再不开门,我们就去京都府衙击鼓鸣冤!” 几个粗布衣衫的汉子正激动地推搡护卫,后面跟着哭啼的妇人,还有更多看热闹的闲人指指点点。 李福站在台阶最高处,声嘶力竭:“诸位乡亲!莫信谣言!定远凝香皂绝无问题!这是有人陷害!” 声音被鼎沸人声淹没。 “李福!你这条老狗,丧尽天良!”满脸横肉的汉子怒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福脸上。 “沈峰在这儿——!” 一声高喊,顺着那人手指方向,半旧青衫的沈峰站在马车棚顶。 他脸色带着病后苍白,身姿笔挺如剑,目光沉静扫过喧闹人群。 “少爷!”李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哽咽。 人群喧嚣诡异地停滞,所有目光钉在沈峰身上。 “沈峰!你总算出来了!” 一个粗衣汉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丢出一块香皂砸向沈峰,“看看你们沈家卖的毒物!害得我娘子脸都烂了!今日不给说法,砸了你这破府!” “对!给个说法!” “赔钱!偿命!” 群情激愤,有人捡起石子。 沈峰迎着无数道目光,向前踏了一步,声音穿透嘈杂:“好!诸位想要个说法,我沈峰给!” “但空口白牙污蔑我沈家商誉,不行!” 他竖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给我一天时间!” “明日此时,就在此地!我沈峰自证清白!” “若是我定远香皂当真有毒害人,我自缚双手,任凭处置,倾家荡产赔偿!若是有人故意构陷……” 声音陡然转冷:“那也别怪我沈峰不讲情面!” 掷地有声的话语压住场子。 那粗衣汉子一愣,梗着脖子:“好!一天就一天!明日此时,拿不出证据,拆了你这侯府!” 人群骂骂咧咧地散开。 “少爷……”李福抹把冷汗,双腿发软,声音发颤,“谣言来势汹汹,背后定是朱家!要不要禀报乐阳公主殿下” 沈峰转身大步向府内,脸色冷峻:“杀鸡焉用牛刀” “双凤玉牌是沈家最后底牌,又不是擦屁股的纸!为这点事情就去求公主帮忙,那这块玉牌也太廉价了!” 他语速飞快: “第一,王大力!立刻带人,去城西摸清王寡妇底细!她何时买的皂,脸何时烂的,看病的郎中是哪个,家里情况,查个底儿掉!要快,要隐秘!” “第二,李叔,净衣皂铺货再加快!日落之前,京都城大小杂货铺都要有!价格再降十文!三天之内,我要浆洗妇、苦力、车夫都离不了它!” “第三,”沈峰停在二门,眼神锐利,“备马!” 夜晚,沈府书房,灯火通明。 摇曳的烛光将人的影子拉长,映在书房的墙壁上。 王大力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气息匆匆入内,“少爷,查清了!” 声音压低,却透着急切,“那王寡妇,城西有名的泼赖户,专靠撒泼打滚讹人钱财过活!她那脸根本就是糊的特制药膏装出来的烂!” “寻了她隔壁的老邻居,又翻了她家灶膛,找到了没烧干净的药渣和没混完的泥膏!” 沈峰眼中精光一闪:“药膏能确定” “千真万确!”王大力拍着胸脯,“那泥膏腥臭无比,糊在脸上厚厚一层,看上去吓人,其实一揭就掉!” “还有那个郎中,就是个回春堂的半吊子!朱家那黑心管家朱甘,绑了他儿子,让他咬死说是香皂害的!” “果然如此。”沈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人控制住了?” 王大力抹了把汗,咧嘴笑道,“都捆结实了!堵着嘴,塞在柴房里,外头还放了哨卡,保管跑不了!” “好!”沈峰猛地起身,一掌拍在书案上,眼中燃起斗志。 “明日,让他们在众人面前,把这场戏原原本本演给全京城看!” “朱达常,谢谢你为我定远商行搭台!” 次日傍晚,沈府门前。 人群比昨日更拥挤,嗡嗡如蝇群。 领头的粗衣汉子叉腰高喊:“时辰到了!沈峰!给我滚出来!” “吱呀——”一声,沈府大门洞开。 沈峰缓步而出,青衫沉凝如山,身后是李福和护卫。 “怎么证据呢”粗衣汉子讥讽,“大家伙儿可都等着看呢!” 人群哄笑催促。 沈峰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沈某今日,特请来见证人!” 人群分开通道。 沐冠英一袭洗白发白的儒衫,背着药箱,在惊异目光中走到门前。 “是沐先生!医仙高徒!” “他真来了” 议论声拔高。 “沐先生,有劳。”沈峰郑重一揖。 沐冠英颔首,扫视人群,声音清朗:“老夫沐冠英,受沈公子之托,当众验看定远香皂是否含毒毁肤!” “我以毕生医德和声誉担保,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他取出银针、玉碟、瓷瓶,操作沉稳。 银针刮皂粉入碟,滴液细察…… 所有眼睛死死盯着台上,屏息凝神。 片刻后,沐冠英抬头扬声:“经老夫查验,此皂用料纯粹,乃上等油脂与草木碱精制而成,辅以天然花草之香,绝无污秽邪毒!更无毁伤肌肤之效!” “烂脸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轰——!” 人群炸锅! “假的!” “沐先生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那王寡妇……” 领头的粗衣汉子脸色难看至极,指着沐冠英,“你收了沈家的钱!沆瀣一气!大家别信他!定远皂就是有毒!” 沈峰眼中寒光一闪,厉喝:“王大力!” “在!” “把人带上来!” 柴房门被撞开! 王大力和另一老兵将捆得结结实实、嘴塞破布的王寡妇和郎中像拖死狗一样拖出,重重掼在门前空地! 两人呜呜惨叫,涕泪横流,惊恐绝望。 王大力毫不客气,一把撕下王寡妇脸上的伪装。 厚厚一层腥臭的黄绿烂泥撕下,露出完好皮肤,甚至有点红润! “是泥巴!糊上去的烂泥巴!”眼尖者嘶吼! “骗子!”人群彻底哗然!愤怒声浪滔天! 沈峰声音如寒铁相击,响彻全场:“诸位看清了这就是构陷栽赃的铁证!” 他逼视瘫软的郎中:“说!谁主使!” 老郎中魂飞魄散:猛地撞地癫嚎:“我招!是朱府的管家朱甘!他绑了我儿子逼我作证,说沈家要是不倒,就等着给我儿收尸!” 群情鼎沸如熔岩喷发! “乐阳公主驾到——!” 就在这时,一声尖细通传如冰水浇入滚油!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纷纷转向声源方向。 皇家徽记的华贵马车驶近停下,车帘掀开,乐阳公主李婉晴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淡雅素服难掩尊贵,清丽脸庞毫无遮挡,肌肤光洁细腻如羊脂白玉,在夕阳下泛着健康光泽。 她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人群,落在那些叫嚣烂脸的妇人身上。 红唇轻启,清越之声入耳:“本宫用定远香皂半月有余。诸位且看,可有半分毁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看公主完美无瑕的脸,再看看地上被撕下伪装的王寡妇,最后看看瘫软的伪证郎中。 领头汉子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 沈峰上前一步,打破寂静:“沐先生妙手仁心,公主殿下金口玉言,足证我沈家清白!至于这构陷栽赃的元凶主使,连同作伪证的庸医……” 他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即刻扭送京畿卫!彻查到底,给所有被蒙蔽的乡亲一个交代!还我沈家不白之冤!” “带走!” 王大力等人虎吼一声,拎起瘫软两人,如同拖着破麻袋,在人群的唾骂声中,大步流星朝京畿卫所走去。 沈峰见人心已稳,朗声道:“诸位乡亲!这两日之事,沈某看在眼里。定远商行岂能让父老乡亲得不到实惠” 沈峰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道:“专为咱京都城父老乡亲、靠力气吃饭的人准备的‘定远净衣皂’,去油污、除汗渍、易漂洗,价格只需凝香皂五分之一!日落之前,京都所有杂货铺皆可买到!” “李福!” “老奴在!”李福挺身上前。 “立刻按昨日部署,确保全城铺货!三日优惠,照旧!” “是!”李福应声。 人群开始涌动,许多人已迫不及待奔向杂货铺方向。 李婉晴站在马车旁,看着被沈峰一手引导的局面,清冷眸中闪过一丝波澜。 沈峰走到马车前,深深一揖:“多谢公主殿下仗义执言,为沈家洗雪污名。” 李婉晴淡淡瞥他一眼:“沈公子不必谢本宫。本宫今日来,只因这无妄之灾亦牵连乐阳宫声誉。” “你若出了事,本宫也难以置身事外。” “好自为之。”说罢登车离去。 沈峰望车驾远逝,转身回头准备唤李福,却发现他正被一群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的商人围住。 有城西油坊、粮栈的掌柜,还有香料铺的王胖子。 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 “李管家!李老哥!之前是小弟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求您跟侯爷美言几句,这净衣皂的份额……能不能再分润小店一点价格好说!好说!” “是啊是啊!李管家,我们知错了!往后唯侯爷和您马首是瞻!” 李福看着这群前倨后恭的商人,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朱家仓库里那些高价囤积的货物,此刻正急速贬值,心头竟生出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扬眉吐气的快意。 看着李福得意模样,沈峰嘴角微勾,“罢了,晚点再清算朱家送来的‘谢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