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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凝固的、如同巨大黑水晶的湖面在柳清音面前无声地融化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向下的通道。通道的内壁并非液体也不是固体,而是一种不断向内坍缩的纯粹的"黑暗"。那是"寂灭"规则最浓缩的体现。任何物质、能量、甚至是神识在靠近它的瞬间都会被其同化,归于永恒的"无"。 守墓老人并未跟下来。这是柳清音一个人的路。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在她进入的瞬间身后的入口便悄然闭合。她被彻底隔绝在了一个只有"终结"的维度里。 凌云的意念在这一刻都被压制到了极致。他能感觉到自己那作为灵魂体的"存在"正在被周围的"寂灭"规则飞快地解析、分解。他就像一块掉入了王水中的黄金。"清音,这里的'寂灭'规则太过纯粹。它在直接否定'存在'本身。我的神魂撑不了太久。你必须快!" 柳清音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剥离感"。她的头发、皮肤、血肉、骨骼都在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从"概念"的层面一寸寸地分解。仿佛有一个无上的存在在用橡皮擦擦去画卷上关于她的"痕迹"。然而每当她的身体被"擦"去一分,她体内的"混沌之气"就会自发地从更底层的、万物未开的"原点"重新将她的"存在描绘"出来。 这是一个恐怖的循环。分解与重生。湮灭与创造。每时每刻都在她的身体里上演。这对修士而言是最极致的酷刑。因为这意味着她在时刻承受着被"杀死"的痛苦。但对于柳清音而言这却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淬炼"。 她的"混沌无垢体"就像一块神铁。而这永无止境的"寂灭"与"重生"的循环就是那最严苛的、亿万次的"锻打"。每一次"寂灭"都是在剔除掉她这个"存在"之中所有后天的、不纯粹的"杂质"。每一次"重生"都是在用最本源的"混沌"来重塑一个更加纯粹、更加接近"道"之本身的"她"。 她在下沉。速度很慢。她能看到通道的两侧那不断坍缩的黑暗中偶尔会闪过一些画面。那是一些规则的"残骸"。她看到了一朵永恒绽放却没有香气的花。那是"芬芳"规则被抽离后留下的"形"。她看到了一段无声的旋律在以光影的形态跳动。那是"声音"规则被剥离后留下的"韵"。这里是一个埋葬了无数"规则"的坟场。"悲伤之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诞生出无数新的规则。而当它沉寂时这些伴生的规则便会在这里死去。 这个过程让她对"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使用者"而像一个"观察者"。观察着道的"生"与"死"。 随着不断的下沉周围"寂灭"规则的压力也在成倍地增长。她身体"寂灭"与"重生"的频率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几乎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寂灭"的她哪个是"重生"的她。她的"自我"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像一块被锻打到极限的钢铁即将在那最终的、无法承受的巨力下彻底崩碎。 "清音!守住本心!"凌云的意念用尽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呐喊随即便彻底沉寂了下去缩回了她识海的最深处以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寂灭"侵蚀。"记住你的'道'!你的'道'是'过程'!不是'结果'!" 这一声呐喊如暮鼓晨钟在柳清音那即将被无尽的"寂灭"与"重生"所淹没的意识中炸响。 对。我的道是"过程"。不是"结果"。 "生"是过程"死"也是过程。"存在"是过程"寂灭"同样是过程。它们没有高下之分。它们只是"道"在不同阶段的不同的"表现形式"。我为何要执着于"存在"与"重生"而去抗拒"寂灭" 当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的瞬间她那一直在本能地进行着"重生"的"混沌之气"忽然平息了下来。她第一次主动地放弃了"抵抗"。她任由那庞大的、纯粹的"寂灭"规则将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她的一切彻底包裹吞噬。 她主动选择了"死亡"。 在她彻底被"寂灭"吞噬的最后一刻她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明悟的笑意。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一片绝对的"无"之中一点灰蒙蒙的、比尘埃还要微小的"光"亮了起来。那是柳清音的"道心"。是她那"重过程不求结果"的最纯粹的"念"。 这个"念"不属于"生"也不属于"死"。它只是一个纯粹的"观察者"。所以连"寂灭"也无法将它彻底抹去。 紧接着以这个"道心"为原点一丝混沌之气重新衍生了出来。然后是第二丝第三丝……它们不再是简单地重塑柳清音之前的"身体"而是在以她的"道心"为"核心"以周围这无穷无尽的"寂灭"规则为"土壤"和"养料"构建着一个全新的"东西"。 如果说之前的"混沌无垢体"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那么现在它正在向着一个能够自我循环、自我演化、甚至能够诞生出自己"规则"的"小世界"进行着最根本的蜕变。 她在"寂灭"中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当她的身体重新凝聚成形时她已经站在了这片黑暗通道的尽头。她的面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空旷的、绝对虚无的空间。在这片虚无的中心静静地悬浮着一块只有人头大小的、不规则的、仿佛由最纯净的泥土凝聚而成的"土块"。 它就是息壤。就是守墓人口中的"悲伤之心"。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神光异彩。但柳清音能感觉到它在"呼吸"。每一次微弱的"吸气"周围那庞大的"寂灭"规则就会被它吞噬一分。而每一次更加微弱的"呼气"就会有一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全新的"生机"规则从它的体内逸散出来然后又迅速被周围的"寂灭"所湮灭。 它在一个极其微弱的层面上维持着这片"死亡之地"的最底层的"平衡"。 它确实累了。它很悲伤。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哀恸。仿佛承载了一个纪元的"死亡"的重量。 柳清音缓缓地向它走去。她知道最后的考验来了。如何在不惊扰它、不伤害它的前提下将它"唤醒"并且带走。这才是最难的。因为任何一丝外来的"欲望"或者"贪念"都可能会打破这里脆弱的平衡导致它彻底陷入永恒的"死寂"。 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悲伤之心"的前一刻一个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个人穿着一身残破的、仿佛燃烧过的黑袍。他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如同一个破碎的瓷器。他的眼神空洞却又蕴含着足以焚烧九天的疯狂与执念。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与凌云同出一源却又截然相反的、充满了毁灭与暴虐气息的"神帝"之威。 "终于……等到了……"那个残破的黑袍人看着柳清音或者说是在看着柳清音识海深处那正在竭力恢复的凌云发出了如同金石摩擦般的嘶哑的声音。 "凌云……我的好'兄弟'。"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