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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机飞离触感滩的暖雾时,舱内突然飘进一缕极细的灰。洛尘伸手接住那缕灰,指尖传来的不是烟尘的糙,而是种空落落的轻——像捏着一捧刚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明明攥紧了拳头,却什么都留不住。 “是念想林的‘念根’在枯萎。”守书人的声音带着点发脆的质感,像是踩在干透的落叶上,“正常的念想该是扎实的,像老槐树的根往土里钻,现在却成了断了线的风筝,风一吹就飘走了。” 舷窗外渐渐显露出一片森林的轮廓:林间的树木是由“念想木”长成的,每棵树的树干上都缠绕着螺旋状的纹路,那是千万年来不同念想扎根的痕迹。可此刻,那些纹路大多变得浅淡松散,原本该枝繁叶茂的树冠,只剩下些零碎的枝桠:半片没展开的叶、一朵刚结苞就谢的花、根须在土里扎了半寸就蜷曲的细苗。 “快落到‘初心坪’上!”一个穿着树皮编织长衫的老者从树后走出来,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像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老根,可鬓角却泛着不该有的灰白,手里握着的木杖顶端,原本该常青的苔藓已经枯黄。他指着林间一块泛着微光的空地,“那是念想林的根脉中心,还能稳住最后一点念力。再往深处走,就会踏进‘忘川泽’——去年有个旅人进去找丢失的念想,出来时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洛尘将战机停在初心坪边缘,刚打开舱门,一股奇异的风就灌了进来。那风里裹着无数细碎的光点,看着热闹,碰在皮肤上却像缕烟,连半分实在的感觉都没有。狐妖晃了晃尾巴,尾尖的毛突然耷拉下来:“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约定。”她皱着眉想了半天,脑子里却空空的,像被那风吹过的草地。 “我是‘护林人’。”老者用木杖敲了敲地面,初心坪的泥土里渗出几缕淡绿色的光,顺着杖身缠上来,他鬓角的灰白才淡了些,“念想林长的是‘扎了根的牵挂’,小时候盼着的过年、年轻时惦记的远方、老了后念着的故人,只要是放在心尖上反复琢磨的盼头,就能在念想木里长出念根。可现在的念想……” 他指着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树,那树的根须在地面上盘成一团,根本没往土里钻,树冠上挂着几个透明的“念想果”,每个果子里都晃着模糊的影子:“改天去看海”“有空学画画”“等有钱了就去见他”……话音刚落,那些果子就“啪”地裂开,化作光点融进风里。 “太浅了,太急了,像水面上的浮萍。”老者叹了口气,用木杖拨开地上的落叶,露出底下裸露的根须,那些根须细得像棉线,一碰就断,“有人刚想起就忘,有人说了就丢,连心尖都没被那念想焐热过,怎么扎得进土里念根就是这么枯萎的——它靠‘反复惦念’来扎根,现在的人连‘想’都懒得坚持,根一断,念想就全飘进忘川泽了。” 脏辫男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个磨得发亮的拨片,拨片边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乐”字。“这是我第一次写歌时用的,”他摩挲着那个字,指尖在“乐”字的勾画上反复蹭着,“那时候总想着写首能让全城人都听见的歌,走路想,吃饭想,连做梦都在哼旋律。” 他说话时,脚下的泥土突然冒出几缕细绿的芽,芽尖顶着个小小的念想果,果子里晃着他年轻时抱着吉他写歌的样子。狐妖凑过去闻了闻,尾巴尖轻轻翘了起来:“这果子是香的,像晒了太阳的槐花香。” “是‘心尖的温度’。”护林人的眼睛亮了,他用木杖轻轻碰了碰那枚果子,“念想里裹着心尖的热才会有重量,才能往土里钻。就像你这枚拨片,‘乐’字的刻痕里全是没日没夜的琢磨,那些反复惦念的日子,就是念根最好的养分。可现在的人想事情——” 他指向林间一片稀疏的空地,那里飘着无数透明的念想果,每个果子里的影子都在飞速变换:刚想着要读书,下一秒就换成了刷视频;才惦记着要联系朋友,转眼就被工作的琐事冲散。那些果子刚成形就炸开,连半分痕迹都留不下。“三心二意不是念头多,是心没在这上面扎根。没有反复的惦念滋养,再美的念想也长不成树,跟蒲公英没两样。” 默的光脉突然泛起柔和的光,他走到一棵快要枯萎的念想木前,指尖轻轻按在树干上。光脉流过的地方,树干上浅淡的纹路渐渐清晰,露出一段模糊的念想:“要找到光脉与生命的平衡……”这个念头在纹路里反复缠绕,像根不肯放弃的根须,在快要断裂的地方又拐了个弯,继续往深处钻。 “是被忽略的执着。”护林人摸了摸树干,“以前有个匠人,一辈子就想烧出一种能映出人心的瓷,失败了九十九次都没放弃,他的念想木现在还长在林深处,根须能扎到忘川泽底。可现在太多人把念想当口号,喊两声就换,根还没往下钻半寸,就忙着往别处挪了。” 洛尘突然从怀里掏出那卷“回视线”,展开来,卷轴上的画面正映着他与平衡之剑初遇时的场景。他的指尖在“平衡不是纠正过去”那行字上反复划过,轻声说:“刚拿到它时总想着,什么才是真正的平衡在寒晶族时以为是对错,到了时梭织坊才明白是成长,现在才慢慢懂,或许是带着所有经历往前走。” 他说话时,脚下的泥土里突然冒出粗壮的根须,顺着初心坪的脉络蔓延开,缠绕住周围几棵快要枯萎的念想木。那些树木的树干渐渐泛起绿意,树冠上重新抽出枝叶,枝桠间挂满了念想果,有的果子里是他对寒晶族的愧疚,有的是对书灵族的牵挂,还有的是与同伴并肩时的踏实——这些果子碰在一起,发出风铃般的轻响。 狐妖摘下一个映着自己的果子,咬了一小口,眼睛突然亮了:“是甜的!像百年前阿月给我摘的野莓,酸里裹着甜。”她舔了舔嘴角,尾巴快乐地晃起来,“我想起来了,当年我们约定,等她寻药回来,就一起在枫树下酿野莓酒。这个念想……我其实一直没忘,只是藏得太深了。” 随着她这句话,林间突然刮起一阵带着绿意的风。那些原本飘忽的念想果开始变得扎实,透明的果皮渐渐染上颜色:盼着家人平安的是暖橙色,想着完成梦想的是亮金色,念着弥补遗憾的是淡紫色。忘川泽的边缘泛起涟漪,退去的地方露出密密麻麻的念根,那些根须相互缠绕,在土里织成一张结实的网。 护林人把木杖插进土里,杖顶的苔藓瞬间变回翠绿,他鬓角的灰白也被深褐色取代。“这才是念想林该有的样子,”他的声音里带着泥土的厚重,“每个念想都有它该有的深度,每份执着都能让根须多往下钻一寸。” 离开前,护林人赠了他们一袋“念芽种”,说把种子埋在土里,每天用真心惦念浇灌,就能长出属于自己的念想木。洛尘把种子揣进怀里,突然想起刚踏上旅途时,心里反复念叨的那句话:“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丢了自己。”原来这句话早已在心里扎了根,只是他一直没发现。 战机驶离念想林时,渊烬核心的共鸣印记又亮了一个,这次是由根须缠绕成的符号。守书人的声音里带着蓬勃的生机,比来时沉实了许多:“下一站,该去‘归途港’了——那里的船,最近越来越小了。” 舷窗外,念想木的枝叶渐渐化作流动的绿雾,雾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新抽的芽在轻轻说:“我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