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种世道,大家就只图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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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婶子被丈夫和儿子一左一右死死夹住,踉跄着被迫前行。 她最后望了一眼后方,眼圈红了,嘴唇哆嗦着,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颓然地低下了头,任由家人拖拽着,汇入麻木前行的洪流。 小桃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她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人都在骂姜姐姐没良心,逼她去帮周爷爷周奶奶可当姜姐姐把板车让出来,说谁去推就免费借给谁用时,却连一个站出来的都没有连最心善的赵婶子,想回去看看,也被家人死死拉住了…… 小桃觉得心里堵得慌,一种比刚才被周家老两口骂更难受的感觉涌了上来,那是一种对“大人”世界的巨大迷茫和隐隐的失望。 队伍又艰难地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就在队伍即将翻过一道低矮的土坡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哧带喘的、破风箱般的喘息。 “等……等等我……等等……” 众人闻声回头。 只见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正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追了上来!是周老头! 他一个人! 花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脸上糊满了泥垢和汗渍,嘴唇干裂出血口子,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惭。 而他身边,空空如也!那个被他哭求着带上板车的老伴,不见了踪影! 死寂。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周大爷怎么就你一个周大娘呢”姜福第一个挤上前,脸上堆着夸张的惊讶,声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看戏意味,他那双贼亮的眼睛在周老头身上扫来扫去。 周老头身体猛地一僵,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只有汗水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 “对啊!周大娘呢”刘氏也尖声问道,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该不会……你把周大娘……丢半路上了吧”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戳过去。 “周老头!你说话啊!你老婆子人呢!” 周老头被众人围在中间,一道道或惊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怨毒和一种被逼急的疯狂,声音也陡然拔高,指向姜婵, “都怪她!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姜家丫头!是她!是她把板车掀翻了!把我老婆子的腰摔坏了!动都动不了!要不是她发疯掀车……我……我老婆子能走不了吗!都是她害的!” 他唾沫横飞,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姜婵,仿佛找到了所有罪责的宣泄口,脸上的悲愤扭曲而狰狞,却掩饰不住眼底深处那点心虚的闪躲。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姜婵。 姜婵眸子动了一下,但毫无表情,对他的指控充耳不闻。 其他人已经见识过姜婵的“厉害”,只当没听到,继续追问周老头。 “那你也不能把她扔下吧!背着一起走啊……” “慢慢走总能走到,咱们都在这条路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问话中。 巨大的羞耻感让周老头浑身发抖,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羞愤和绝望而扭曲,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 “你们……你们懂什么!”他嘶哑地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我能怎么办!啊!她根本走不了!难道……难道要我陪着她一起死在那鬼地方吗!啊!” 他挥舞着枯瘦的手臂,唾沫星子横飞,“这路!这鬼路!谁走得动!你们一个个装什么大善人!换你们试试!你们也会跟我一样!把老的病的丢下!不然大家都得死!都得死!”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责和恐惧都吼出来。 人群被他的爆发震得安静了一瞬。 随即,更大的声浪爆发了! “放屁!周老头!你自己黑心烂肺!别扯上我们!”有个和他关系近的老汉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他大骂。 “就是!你连自己老伴都丢!你还是人吗”有人跟着怒斥。 “我们可干不出你这缺德事!” “呸!丧良心!”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也有人躲在人群后面,发出不屑的冷哼,但声音很低,不敢让周老头听见。 指责、谩骂、撇清、幸灾乐祸……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周老头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时而梗着脖子争辩几句“换你们也一样!”,时而又被骂得抬不起头,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和绝望的沉默。 他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在唾弃他的同时,似乎也在拼命洗刷自己,证明自己与这种“卑劣”划清了界限。 小桃坐在车上,将这场丑陋的闹剧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她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不解,眼睛瞪得溜圆。 周爷爷……他真的把周奶奶丢在路上了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攫住了小桃的心,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木板,仰起头,看向身旁沉默的姜婵,声音带着颤抖和迷茫: “姜姐姐,为什么周爷爷……他为什么不要周奶奶了那是他的妻子啊……” 姜婵的手微微一顿。 为什么 末日里,比这更残酷百倍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儿子将老母亲推入丧尸群;为了争夺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角落,丈夫用石头砸死了受伤的妻子…… 那些扭曲的人性,那些在生存绝境下彻底崩塌的伦理底线……和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别说妻子,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任何血缘亲情,都是可以随时割舍的累赘! 她不想回忆,更不想把这些血淋淋的真相撕开给一个八岁的孩子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那些黑暗的记忆,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平静,只是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没有看小桃,只是望着前方依旧混乱的人群和瘫坐在地、如同丧家之犬的周老头,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给出了一个模糊却足以让小桃暂时沉默的答案: “活命。” 两个字,冰冷,沉重,像两块石头砸进尘土。 小桃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 活命为了活命,就可以丢掉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吗这个答案太过冰冷,太过庞大,完全超出了她小小世界的理解范畴。 她看着姜婵,看着她紧抿的嘴,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疑问咽了回去,默默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