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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裹着砂砾,抽打着代州城斑驳的墙砖,呜呜作响。 城头,李恪裹紧旧皮袄,眯眼望去,天地昏黄一片,薛延陀的营帐在风沙里若隐若现。 “殿下,夷男老小子铁了心要把咱们困成肉干!” 程处默啐了一口,唾沫瞬间被风卷走。 他铠甲缝隙里全是沙子。 李恪没回头,手指敲着冰冷的垛口。 李靖昏迷前的话在脑中回响:“粮…道…断其粮道…” “耗下去,存粮不够夷男塞牙缝。” 苏定方不知何时站到旁边,声音被风扯得飘忽,眼神却锐利如鹰,“必须动!打出去!” 李恪猛地转身:“动五万大军铁桶似的围着,咱们这点人冲出去当活靶子” 他迎着两人的目光,“硬冲不行,那就…让这风沙替咱们冲!” 城西土屋,羊膻味混着劣质烟草气。 满脸沟壑的老牧民巴图,用枯枝在沙地上划着鬼画符。 屋里挤着李恪的核心班底,人人脸上刻着风沙和疲惫。 “巴图大叔,这鬼风沙里,真有路” 程处默抱着马槊蹲角落,满脸写着“靠谱吗”。 巴图眼皮都没抬,吸口旱烟,慢悠悠吐烟圈:“后生仔,莫小看风婆子。它疯起来埋千军万马,喘气儿就有缝儿…老汉钻这沙缝五十年了。” 枯枝重重戳在沙盘一处,“‘风眼’,风最小。顺这‘沙脊’走,贴戈壁边儿,绕到他们屁股后头…三百里!够不够” 三百里!绕敌后! 所有人呼吸一窒。 “顶着这风沙走三百里” 苏定方皱眉,“人能撑,马呢” 巴图咧嘴,露出几颗黄牙:“马不用跑三百里。听过‘盐杀马’没” 李恪心头一跳。 盐杀马古代版生化武器过量盐破坏渗透压,细胞破裂…古人这生存智慧,点得一手歪科技树! 巴图浑浊的眼放光:“薛延陀的马,渴疯了!见水比见亲爹亲!咱们要是能摸到他们饮马的水源…嘿嘿,撒上几大把上好的青盐…马儿喝下去,保管肚子滚圆,满地打滚,口吐白沫,神仙难救!” 程处默眼珠子瞪圆:“这…这招…够狠够绝!” 他看向李恪,“殿下,干不干” 李恪深吸一口混着羊粪味的浊气。 苏定方眼神锐利,程处默摩拳擦掌,校尉们拳头紧攥。 没退路了。李靖生死未卜,长安舅舅憋着坏,夷男的大锤随时落下…这把,赌命!赢了吃肉,输了…变代州风干肉。 “干!”李恪斩钉截铁,“苏将军守城,唱空城计!程处默,点五百精骑,一人双马!搜刮全城…所有盐巴!” 狂风怒号,黄沙蔽天。 五百精骑,人衔枚,马裹蹄,如幽灵扎进“风眼”。 李恪肺里灌满沙子,耳边只剩风吼。 视线里只有巴图佝偻却稳健的背影,和程处默马槊透出的一抹寒光。 比沙漠越野刺激一万倍!李恪啊,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穿越来玩命! 他死攥缰绳,生怕被风刮跑。 不知跋涉多久,风势稍缓。 巴图勒马,指向前方巨大阴影:“到了!秃鹫谷!夷男粮草辎重大半囤在谷底避风处!取水点在谷口小河湾!” 李恪精神一振。 手势落下,队伍分两股。 程处默带几个斥候,背着沉重盐袋,摸向小河湾。 李恪带另一股,借风沙地形掩护,爬上谷侧高坡。 趴下望去,谷底景象让李恪头皮发麻。 营帐、粮山、草料、牛羊牲口密密麻麻! 薛延陀士兵走动,骑兵骂骂咧咧驱赶躁动战马去小河湾——牲口也渴疯了。 时间煎熬。 李恪手心冒汗,紧盯小河湾。 突然! 小河湾炸锅了! 凄厉马嘶穿透风沙! 刚饮完水的战马集体发疯! 有直立甩头喷白沫的; 有打滚肚子鼓胀如球的; 有乱冲乱撞撞翻人马的! “怎么回事!” “马惊了!按住!” “天神!马肚子…要炸了!” “水有毒!有诅咒!” 惊呼咒骂惨叫混杂垂死马哀鸣,小河湾瞬间变地狱! “成了!巴图大叔神了!” 旁边校尉差点喊出声,被李恪一把捂住嘴。 谷底大营被惊动。 士兵涌向谷口,恐慌瘟疫般蔓延。 “就是现在!” 李恪眼中寒光一闪,横刀直指谷底粮山,“火油罐!火箭!烧!” 数百精锐暴起! 点燃的火油布团如流星,呼啸扑向谷底! “咻咻——!” “轰!轰!轰!” 干燥粮草皮毛遇火即燃! 风助火势! 秃鹫谷顷刻成巨大火盆! 烈焰冲天,映红夜空! “着火啦!粮草着火啦!” “救火!快救火!” “天神罚罪!跑啊!” 薛延陀人彻底崩溃! 疯马暴毙在前,粮草火海在后! 恐慌绝望扼住喉咙。 救火声淹没在火海爆裂和哭嚎中。 谷底乱成一锅沸粥! 李恪站在高坡,热浪扑面。 心中无半分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冰冷沉重。 战争…真他妈操蛋。 他抹了把脸,手上是汗水和沙的泥浆。 “撤!” 目的已达,再留就是送死。 五百骑如幽灵,借混乱风沙掩护退入沙海,只留下照亮天际的炼狱火场和绝望哀嚎。 回程似乎轻松了些。 风沙依旧,心头大山仿佛被烧掉一角。 黎明前最暗时,队伍潜回代州。 刚进城门,程处默扛着个捆成粽子的俘虏冲来,满脸烟灰,眼睛贼亮。 “殿下!大鱼!后勤百夫长!吓尿了,啥都倒!” 程处默把人掼地上。 俘虏瘫着抖如筛糠,眼神涣散。 李恪皱眉,踢了踢那摊“烂泥”,声音冰寒:“说!那堆山的粮食,哪来的别扯沙子变的!” 俘虏一哆嗦,鼻涕眼泪横流:“饶命…大人…我说!粮…是南边…大商人…换皮子牲口…” “南边说清楚!” 程处默踹了一脚。 俘虏魂飞魄散:“太原!太原的大商队!领头的…姓王!姓王!大汗亲自接见!白花花的新粟米啊!” 太原…姓王! 四字如裹冰惊雷,劈进李恪脑海! 脸上疲惫瞬间冻结! 瞳孔猛缩! 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太原王氏! 五姓七望之首! 与长孙家盘根错节! 他们…竟敢资敌! 卖大唐的粮给围攻边关的薛延陀! 一股邪火“噌”地顶到嗓子眼,烧得五脏六腑疼。 李恪猛地抬头,望向南方长安方向,目光似要穿透黑暗时空。 好啊…太原王氏的手却伸到北疆卖粮给敌人!这潭水…到底多深!这网…谁在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