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月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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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将张嬷嬷与云婉母女二人从沈府清出。 云婉临走前,还不忘怨毒地诅咒于她,但沈璃压根没往心里去。 跳梁小丑的叫嚣,她还不至于为此费神。 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算算日子,外出为皇室诊治的父母也该回府了。 这些时日,沈璃亲自操持家事,从药材库的盘点到账房的核对,从厨房的采买到府内外的洒扫,每一处都细细过问,务必妥帖。 只盼着爹娘归来时,能洗去一路风尘,享一顿清净可口的家宴。 沈家医术与炼丹术冠绝天下,所出丹药,千金难求。 纵使扎根于九渊这经济算不上富庶的西域边陲小城,沈家地位依旧超然,无人敢轻易招惹。 这便是沈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她必须守护的传承。 父母归家的前一日,恰逢城中血月祭。 此祭典乃为纪念百年前人妖大战中,人族大获全胜而设,据传当夜月色赤红如血。 沈璃想着为家宴添置些新鲜食材,便独自去了集市。 古臻国地处人妖交界,鱼龙混杂,向来是猎妖人重点巡防之地,寻常百姓更是谈妖色变。 集市上,家家户户门窗皆悬了“厌妖铜镜”,那些铜镜镜面凹凸不平,映照得过往行人身影扭曲变形,或矮如冬瓜,或瘦似麻杆,平添几分诡异。 沈璃瞥了一眼,只觉无趣。 河边,有几个稚童手拉手,围作一圈,正不知天高地厚地蹦跳着唱新编的歌谣: “藤蔓爬呀爬, 缠住小脚丫, 数到三不回家, 妖婆就来抓~ 骨头咔咔响, 指甲黑又长, 地窖装满糖, ——你敢尝一尝” 歌声清脆,却未唱完,便被各自家中冲出的大人厉声喝止,拉回屋里,嘴里还不住斥道此举会招来妖邪,小心被叼了去。 大人们则聚在一处,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神色紧张: “听说了吗东街那个老刘头一家,说是庇护妖族,今儿个就要被猎妖人满门抄斩了!” “不会吧老刘头平日里与邻为善,是个热心肠的人。”有人小声辩驳。 “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谁晓得他是不是暗地里勾结妖族,想将我们古臻国置于死地这种人,死不足惜!” “真是歹毒!亏我还买过他家的酱菜!” 唾骂声此起彼伏。 正说着,一辆破旧的囚车吱呀作响,缓慢驶过,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百姓们见了,立时激动起来,纷纷捡起路边的烂菜叶、臭鸡蛋,劈头盖脸地朝车上砸去,仿佛在宣泄着某种积压的恐惧。 囚车里,老刘头佝偻着身子,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紧紧护在怀中。 那孩子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竟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正瑟瑟发抖。 孩子仰头,清澈的眼睛看着老刘头,小声问:“爹,这小鸟刚出壳就从树上掉下来,差点被人踩死,它这么弱小,他们说它也是妖怪吗” 老刘头面如死灰,嘴角却勾起一抹惨然的笑:“傻孩子,世人眼中,凡有灵之物,非我族类,皆可为妖。” 孩子似懂非懂,又问:“人也是动物,那人有时候,也是妖怪吗” 旁边,老刘头那已然及笄的女儿,荆钗布裙,容貌却清丽秀美。 此刻她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污渍,却昂首挺立,清亮的目光直面着周围的唾骂与污秽,声音不高,却清晰异常:“是。”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满脸横肉的猎妖人头领排开众人,走到囚车前,眼中淫光一闪,落在老刘头的女儿身上,随即高声道:“老刘头一家,包庇妖邪,罪大恶极!男丁斩立决,其女嘛,便充作营妓,好好服侍本官与手下兄弟们,以赎其罪!” 他狞笑一声,伸手便想去捏那女孩的下巴。 沈璃眸光微凝。 这猎妖人头领她认得,是城中出了名的恶霸,分明是贪图老刘家女儿的美色,又知老刘头性情刚烈,不肯将女儿送与权贵作玩物,这才罗织罪名,演了这么一出栽赃陷害的戏码。 真是好大的官威。 老刘头目眦欲裂,泣血悲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些畜生!”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猎妖人已然不耐烦地高高举起了屠刀,寒光一闪。 沈璃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几枚银针已夹在指间,正欲出手—— 变故突生! 数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街角阴影处疾掠而至,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身形,只觉眼前一花,囚车旁的几个猎妖人便闷哼一声倒地。 下一瞬,老刘头一家连同那辆破旧囚车,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猎妖人头领躲闪不及,脸上被劲风刮出一道血痕,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吼道:“反了!反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挑衅!给本官搜!全城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诛其九族!” 围观的百姓见状,生怕殃及池鱼,吓得魂飞魄散,顿时作鸟兽散,片刻间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沈璃收回银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敛了心神,转身往沈府方向走去。 只是越靠近自己的院落,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感便越发清晰。 她脚步一顿,抬头望去。 便见自家屋顶上,楚嚣正以一个极为舒展闲适的姿态斜躺着,一条腿随意屈起,另一条长腿伸直,双臂枕在脑后,正眯着眼沐浴着午后略显稀薄的日光。 那模样,惬意得不像话。 只是,与上次见面相比,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似乎又微弱了几分,原本整洁的衣衫上也带着几处新的破损,袖口和衣摆处隐约可见暗沉的血渍,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不小的麻烦。 这家伙,又去哪里惹是生非,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了 还偏偏挑她家屋顶晒太阳。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