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火车上的艰难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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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琪哪里还敢让人扶,尤其是眉毛已经飞起的周雨馨。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上铺,速度快得像逃难,动作甚至有些狼狈。 坐在上铺狭窄的空间里,她背对着下面,面朝冰冷的车壁,肩膀还有些不自然地僵硬。 太丢人了! 简直是职业生涯加人生履历上的奇耻大辱! 她甚至能感觉到,下面周雨馨那带着笑意的目光还黏在自己背上,还有陈铭那平静得令人心慌的目光。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小聪明”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院长面前,那些在省城官场和媒体圈里游刃有余的小手段,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周雨馨看着王思琪“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得意简直要飞起来。 她转过身,看向陈铭,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一点点“同谋者”的小窃喜。 她凑近陈铭,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上铺绝对能听清楚的音量,带着点撒娇和邀功的意味: “陈院长,你眼睛也太毒了,这都能看出来太厉害了!比省城大医院的机器还准。那啥…充电宝还好使吧不够我这还有!” 说着,她又下意识地想去碰陈铭那个装着她“爱心充电宝”的公文包。 陈铭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巧妙地侧身避开了周雨馨再次伸向公文包的手, 重新拿起他那本《伤寒论新解》,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连同被泼的茶水,都只是书页翻动时带起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翻书的动作沉稳依旧,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线条清晰而平静, 那份定力,仿佛磐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周雨馨的手落了个空,有点小失望, 但看着陈铭专注看书的侧脸,又觉得心满意足, 至少,王记者那个“心机女”被收拾了。 她也乖乖坐回自己下铺,拿起一本《读者》杂志,但眼神时不时就飘向陈铭那边,嘴角弯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上铺的王思琪,背对着他们,抱着膝盖,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尴尬的余波还在身体里乱窜,但另一种奇异的、带着点悸动和被彻底看穿后的无力感,却像小虫子一样悄悄啃噬着她的心防。 他那么平静……那么精准…… 他扶住自己的手臂,那么有力…… 他擦拭茶水时那种从容不迫…… 还有他戳穿自己时那种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淡淡的像是草药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怎么就能这么……稳 包厢里的气氛陷入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 一种被陈铭强大定力强行镇压后的平静。 火车依旧在夜色中吭哧吭哧地前进。 周雨馨翻杂志的声音,陈铭偶尔翻书的轻响,还有上铺王思琪刻意放轻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窗外的黑暗浓重,偶尔闪过远处村落零星的灯火。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比平时更剧烈的晃动传来,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火车像是猛地踩了脚刹车,速度骤然减缓了一大截。 包厢里的灯光也跟着忽闪了几下,明灭不定。 “咋回事儿啊” 周雨馨吓了一跳,手里的杂志差点掉地上,东北腔都惊出来了。 陈铭也放下了书,微微蹙眉看向窗外。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火飞快地向后掠去。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次减速不同寻常。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包厢的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铁路制服的中年男人,正是这趟列车的列车长。 他此刻满头大汗,帽子都歪到了一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恐慌, 目光在包厢里三人身上急速扫过,最后死死地钉在陈铭身上,声音因为急切而劈了叉,带着哭腔: “大夫,这里有大夫是不是求求你们,隔壁…隔壁车厢,9号硬座,有个老爷子,抽…抽过去了!” “翻白眼,吐白沫,牙咬得死死的,怎么叫都没反应。眼瞅着…眼瞅着要不行了,车上广播找医生半天了都没人来。” “我看您像是个医生,求求您,快去看看,救命啊!这可是人命关天呐!!” 列车长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炸碎了包厢里所有残留的暧昧、尴尬和小儿女心思。 死亡的阴影和求救的急切,如同冰水浇头,让周雨馨和王思琪瞬间清醒。 陈铭的眼神,陡然锐利如电,刚才那份沉静的温和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凝重。 他二话没说,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抓起他那个旧得发白、却承载着无数生命希望的帆布出诊箱。 沉声道:“带路!”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斩钉截铁。 “哎!好好好!这边,快!” 列车长如蒙大赦,转身就在狭窄的过道里狂奔起来。 陈铭紧随其后,步伐大而稳,出诊箱在他手中稳如磐石。 “等等我……”周雨馨也瞬间从铺位上弹了起来, 作为有见习护士经验的她,本能压倒了一切小情绪, 抓起她那个装着常备急救药品的小包就追了出去,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只剩下专注。 上铺的王思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惊得抬起了头, 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复杂神色, 但记者的职业敏感让她瞬间捕捉到了更重要的信息——突发急症!现场抢救!还有陈铭! 这绝对是震撼的第一手新闻素材!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过铺位上的尼康d90数码相机和采访本,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往床下跳, 动作快得惊人,刚才的羞窘早已被职业的兴奋和紧张取代。 她甚至没忘记抓起风衣披上——记者的形象也很重要。 “让让,麻烦让让,医生来了!” 列车长嘶哑的声音在过道里回荡,拼命分开被惊动而拥挤在过道里看热闹的乘客。 陈铭紧跟在列车长身后,穿过一节节摇晃的车厢。 过道狭窄,灯光昏暗。 硬卧车厢还好些,人们大多在自己的铺位或小桌旁,被惊动后纷纷探头张望,脸上带着好奇、担忧或事不关己的麻木。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劣质香烟和汗液混合的味道。 越靠近硬座车厢,气氛越加凝重焦灼。 过道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外出务工的农民或小商贩,带着大包小裹。 他们脸上刻着长途奔波的疲惫,此刻被前方的骚动吸引,伸长了脖子,议论纷纷。 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自身处境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