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骨灰坛刻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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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平立即把斥候发现北面松果岭出现敌情的消息告诉了他。 田进还没有开口,严星楚已经下令:“你带骑兵五千,立刻出发!” “大帅!”田进慌忙道,“陈谅在正面摆着五万大军,您身边不能没兵……” “事不宜迟!”严星楚神色坚决,“记住!松果岭那地方易守难攻,别跟他们纠缠,只管把口子给我堵死!” 看着田进率五千骑兵从夜色中消失,严星楚提着佩剑站到关楼上。 既然北面出现了敌军,那不用猜,今天晚上关外这些东牟军肯定会有动静。 史平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关外东牟军营帐内灯火明灭不定。 “大帅,田将军走了快半个时辰,东牟狗贼怎么还没动静” 严星楚没答话,只是盯着东牟军营目不转睛。 约莫一盏茶功夫,关外东牟军终于动了。 双手趴在火炮管身上的陈漆也看见了,一拳砸在墙垛上,大声道:“敌军开始露头,火炮营准备迎战!” “且慢!”严星楚突然大声道:“先用抛石机!” 关楼下的火把突然齐刷刷亮起,将整片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严星楚眯眼望着东牟军阵中开始集结的士兵。 “抛石机准备!”严星楚一拳砸在女墙上。 四台安置在关楼四角的抛石机同时转动绞盘,装载着大石块的网兜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陈漆在城垛后探出半边身子,借着火光目测敌军距离:“五百步,还在射程外!” 话音未落,东牟军阵中突然爆发出震天鼓声。 胡昆身骑战马,持刀立于阵前,身后三千盾牌手齐刷刷将铁盾砸在地上。 严星楚冷笑:“东牟人倒是学聪明了,知道用盾阵掩护推进。” 他忽然抓起令旗往下一劈:“放!” 四台抛石机同时松弦,磨盘大的石块划着弧线砸向城下东牟军。 东牟军虽然倒下不少,但其它人却像没看见似的,仍然向前推进。 “迅速第二轮!"严星楚继续下令。 第二波抛石机投完。 陈漆看着敌群:“火炮攻击!” “轰——轰——” 铅弹落地敌军阵中,被击中的东牟盾牌手,铁盾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换实心弹!”陈漆一拳砸在炮架上。 第二波炮击接踵而至。 盾牌兵后是杨烈率领火炮营,此时他在火炮阵中看得睚眦欲裂,他带的三十门火炮,三门被投石机砸坏,二门毁于陈漆的火炮攻击。 “胡昆,盾牌兵协助炮兵,快速冲过去,不然只有挨打的份!” 说完,抓起鼓槌亲自擂响战鼓。 东牟军阵中二十五火炮快速推进,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黑云关。 严星楚脸色骤变:“陈漆!快!火炮还……” 话音未落,东牟军二十五门火炮向城墙轰来。 炮弹落向城墙。 陈漆扑在火炮掩体上,后背瞬间绽开十几道血口。 他翻身滚开时,原先站立处已被炸出二尺深坑。 “关楼西北角要塌了!”史平大吼。 严星楚举目望去,整座箭楼被掀上半空。 更要命的是,东牟军竟在炮火掩护下推出十辆填壕车,正迅速填满壕坑。 陈漆拔出长刀:“调整角度!给老子轰敌军炮营!” 双方互相炮轰,黑色的硝烟下,惨叫声不断。 杨烈却在这时露出狞笑。 手一招,阵中突然推出三十架床弩,三棱重箭裹着火油射上城墙。 严星楚挥剑拨打,箭矢擦着城墙掠过。 漫天火雨中,东牟军步兵抗着云梯已经攻到墙下。 “金汁,滚油,擂石攻击!”严星楚大吼。 瞬间臭味熏天,惨叫声更响。 城下的声音小了,但东牟军的火炮并未停歇。 分了三组轮番轰击关楼与城门。 严星楚能清晰听见城墙内部传来崩裂声。 陈谅的嘶吼突然从东牟阵前传来:“总攻,活捉严星楚者,赏万户侯!” 严星楚看着不断冲来的东牟士兵,又抬起头望向陈谅的位置。 见最后一台抛石机轰然倒塌,忽然抓起旁边的一柄长枪掷向城下:“往城下丢马钉!” 说完,迅速奔到一架需六名壮汉才能绞动的巨大床弩前。 特制的三棱箭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箭头在火光下泛着红光。 严星楚亲自校准角度,突然指着东牟军阵中大吼:“放!” 十支巨箭破空而去,箭羽摩擦空气发出尖啸。 了望塔顶层的木台上,身边被亲卫举着四面重盾保护的陈谅脸色骤变。 四面重盾瞬间被洞穿,后面的亲卫直接倒地。 还有一支箭擦着陈谅耳畔掠过,将他身后王旗拦腰斩断。 但还有二支箭却向他的胸前而来。 “殿下小心!”董时迁突然从斜刺里冲出,将陈谅扑倒在地。 陈谅只觉身右肩胛处一痛,然后胸前一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入鼻中。 一支巨箭贯穿了董时迁的身体,而刺穿身体的箭头,有一半没入陈谅的肩胛。 严星楚也不知道陈谅有没有被射中,但看见了望塔上,没有一个人站着。 立即让旁边的士兵和他一起大吼:“陈谅中箭!” 正在城下攻击的东牟军将领听见不断传来的声音,立即向了望塔看去,见上面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几支巨箭清晰可见。 杨烈大喝:“为二殿下报仇!” 胡昆赶紧叫道:“杨将军,塔上好像有人在动,快去救殿下!” 杨烈还在犹豫,今天这仗都打到此处了,他不想放弃。 但是严星楚没有让他过多的犹豫,因为床弩巨箭又发起了一轮,向了望塔射去。 又有几只射中了了望塔,陈谅正要把董时迁的身体掀开,听见声音,再不敢动。 杨烈看了看了望塔,又看了看黑云关,咬着牙大叫一声:“退兵!” 严星楚看着东牟军如潮水般退去,立即转身对史平道:“你立即带领二千兵马,前去松果岭支援田进。” 他在城头待了一个时辰,直到看着北边来了一队人马才迅速地站起身。 严星楚冲下城楼时,靴底踩到一截断箭,踉跄着扶住门柱。 史平抢上前要搀,被他一把推开:“田进人呢” “马上过来。”史平抹着额头的汗,“大帅,田将军受伤严重。” 严星楚突然站定。 他看见几名士兵抬着担架快步走来。 田进的声音从担架上传来:“大帅……咳、咳咳!” 严星楚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掀开他身上的衣服。 手臂、胸前和腰上都缠着渗血的布条。 田进却咧开嘴笑:“属下没丢人……那五千东牟军……咳咳……与我们突然遭遇……杀了他们……四千多人” 话没说完突然呛咳起来,血沫溅在严星楚衣上。 严星楚盯着担架后跟着的残兵。 夜色中影影绰绰的能够骑在马上士兵只有千余人,而更多的人趴在马背上,还被绳子捆住,为了不让他们掉下来。 这是战死的骑兵尸骸。 “大帅……”田进挣扎着要起身,被严星楚按回担架。 “五千骑兵,就剩这些了”严星楚声音发颤,目光扫过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 有人盔甲上还插着短箭,有人左臂齐根而断,正用牙撕扯衣襟包扎。 田进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是属下没用……” 严星楚感觉头晕。 黑云关正躺着两千多弟兄的尸首,松果岭又填进去近四千条命。 “大帅,属下该死……”田进突然捶打担架,牵动伤口又咳出血来。 “你做得很好。”严星楚蹲下身,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没有你们在松果岭堵住,今天黑云关就丢了。” 田进眼泪往下淌:“可咱们的家底……咱们的骑兵……” 严星楚站起身,忽然轻笑:“家底我相信只要你们还在,家底以后会更加厚实。” 史平在旁边插话:“大帅,如今咱们战马倒有近万匹……” 严星楚点点头,看着后面的士兵,“只要严某人在一日,鹰扬军的旗就不会倒!” 残兵们齐刷刷抬头。 “传令!”他高声道,“所有伤兵送回洛东关养伤,战死的兄弟就地火化,骨灰坛刻上名字。” “大帅!”田进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属下……留在黑云关,我……我还能打!” “打你娘的腿!”严星楚一脚踹在担架上,“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连马都骑不稳,拿什么打” 他忽然俯下身,在田进耳边轻声道,“黑云关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田进突然安静下来。 严星楚站直身子,望着夜空:“东牟人暂时不会攻了,陈谅那厮受了伤,今日他们在黑云关下,丢了七千多具尸体,又在松果岭被你们杀了四千多人,一万多的损失,对于东牟国也是重创。” 东牟军大帐,陈谅右肩位置较高,那是受伤后缠了布条。 昨日晚上的战斗,东牟在黑云关下丢下七千具尸体,松果岭又折损四千精锐,这数字压得他喘不过气。 “殿下,东宁城张将军、东平城王将军求见。”亲兵在帐外通报。 陈谅沉声道:“请。” 张义德与王崇掀帘而入。 “殿下,末将等商议,此刻当以和谈为上。”张义德抱拳道。 陈谅指尖轻叩案几:“继续说。” 王崇接口:“严星楚扣着太后与皇子,却未取他们性命,正是要我们投鼠忌器。若再强攻,他必撕票;若退兵,又损东牟威名。唯有和谈,方能两全。” 帐外忽然传来争执声,杨烈的声音炸雷般响起:“让开!老子要见殿下!” 陈谅皱眉:“让他进来。” 杨烈大步跨入:“殿下,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再攻黑云关!此次定要踏平关隘,救回太后!” “杨将军可知我军现状”张义德冷笑,“火炮损毁过半,盾牌兵折损七成,便是攻下关隘,我东牟儿郎还剩几何” 杨烈冷声道:“张义德你怕死就直说!老子麾下儿郎哪个不是……” “够了!”陈谅猛地站起,伤口牵动得他脸色煞白,“都当本殿是死了不成”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阴影里。 陈彦垂首而立,一袭白色长衫在武将堆里格外扎眼。 “彦儿,你如何看”陈谅突然开口。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陈彦身上。 陈彦年约二十五六岁,身形挺拔如松,眉眼间与陈谅有七分相似。 如果严星楚再这里,一定会想到他在东牟的三德寺外见过他一面。 陈彦上前两步:“父王,孩儿以为,该谈。” 杨烈瞪圆眼睛:“世子!那严星楚可是挟持了……” “正因挟持了太后,才更要谈。”陈彦转身面向众人,“严星楚扣留太后至今,未透露过谈判的口风,分明是要将此事闹大,最好传遍天下。” 陈谅看着儿子。 他这个儿子自幼聪慧,十五岁便能代他处理政务,此刻所言必有道理。 陈彦继续道:“大夏内乱,严星楚此时扣押太后,是要向天下展示——东牟皇室在他手中如同稚子。若我们强攻,他便杀了太后;若我们退兵,便坐实东牟畏战之名。” “世子之意……”王崇山迟疑,“我们竟进退不得” “确实。”陈彦忽然冷笑,“如此,只能和谈。” 待诸将退去,陈谅才看向儿子:“你方才同意和谈,是和现在京中的形势有关” 陈彦垂眸:“父王明鉴,松果岭那五千精锐损失后,对于京中的哪些皇叔们可有话说了。” 陈谅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儿子还知,”陈彦声音一冷,“三皇叔已经掌握了户部。” 陈谅突然抬起头:“此话当真” 陈彦点头:“所以此刻,我们更不能与严星楚死拼。一是粮草现在掌握在三皇叔手里;二是我们若在此继续折损过甚,京中那些人……” “够了!”陈谅突然沉喝,“你出去!” 陈彦仍坚持道:“父王三思,和谈使者当派……” “出去!” 陈彦沉默行礼,退出帐外时,听见父亲压抑的咳嗽声。 他很清楚,他父王是想继续战斗。 并不是对于迎回太后有多急切。 太后虽然是东牟的太后,但却并不是皇爷爷的母亲,而只是皇爷爷的皇嫂。 所以,采用武力夺回,不仅能够解决严星楚这个麻烦,还能够震慑京中的那些皇叔们。 之所以现在如此气愤,也并不是因为战场失利,而是皇爷爷把户部给了三皇叔的人,这是对父王最大的打击。 父王自七年前靖宁军一事后,就深受皇爷爷重视,前段时间更是夺取了夏国的东海关和三州之地。 声势之隆,已经在东牟一人之下。 皇爷爷在此时把户部给三皇叔,明面是平衡,实际是对父王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