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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破阵》的余韵仿佛仍在澄瑞殿的雕梁画栋间萦绕，久久不散。凤清歌回到席位，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已然不同。先前是审视与轻慢，此刻则混杂着惊叹、探究、忌惮，甚至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她垂眸静坐，小口饮着宫女新添的热茶，试图平复因强行催动内力弹奏而略显紊乱的气息，袖中的玉露养心丸散发着微凉的药力，滋养着疲惫的心神。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歇。 嘉和公主君明玉阴沉着脸，狠狠剜了凤清歌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似乎也压不住她心头的怒火和难堪。她低声对身旁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悄然退下。 宴席继续，歌舞升平。但殿中的气氛，却因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曲，变得微妙起来。帝后的目光不时掠过凤清歌所在的方位，勋贵大臣们低声议论的话题也大多围绕着她。定远侯凤远山腰板挺直了不少，脸上难得地带了些许光彩。 酒过三巡，气氛重新活络。宫女们端着新的菜肴和果品鱼贯而入。其中一名宫女低着头，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向皇子席位，目标正是七皇子君瑾瑜。她手中托盘上，放着一盏晶莹剔透、盛着淡绿色冰镇甜羹的琉璃碗，碗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散发着清甜的果香和丝丝凉气，在这春日午后的宴席上显得格外诱人。 “七殿下，这是御膳房新制的‘青玉凝露’，最是消暑解腻。” 宫女声音轻柔，将琉璃碗轻轻放在君瑾瑜面前的小案上。 君瑾瑜正因方才凤清歌的琴音而兴奋不已，小脸红扑扑的，闻言眼睛一亮：“青玉凝露好漂亮！” 他本就喜欢甜食，加上刚才情绪激动，正觉得有些燥热，这碗冰凉的甜羹来得正是时候。他拿起小巧的玉勺，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嗯！好甜！好凉快！” 君瑾瑜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又连吃了几口。 坐在他旁边的七皇子生母——贤妃，看着儿子吃得开心，脸上也露出温柔的笑意，并未阻拦。 然而，变故陡生！ 君瑾瑜刚咽下第四口甜羹，脸上的满足笑容突然僵住！他猛地丢开玉勺，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喉咙，小脸瞬间由红转白，又迅速泛起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如同被扼住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小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碰翻了面前的杯盏！ “瑾瑜！” 贤妃的尖叫声撕心裂肺，瞬间划破了殿中的祥和！她扑过去想要抱住儿子，却被君瑾瑜剧烈的抽搐撞开。 “七弟！” “七殿下！” 皇子席和附近席位顿时一片大乱！离得最近的六公主君明萱吓得花容失色，五皇子君煜城脸色骤变，二皇子君墨珩霍然起身。皇帝君弘毅和皇后沈明澜也猛地站起，脸上血色尽褪！ “御医！快传御医！” 皇后沈明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厉声喝道。 整个澄瑞殿乱作一团！丝竹歌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伸长脖子看向皇子席的方向。镇国公等武将，文官们则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让开！都让开！” 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只见九皇子君临渊不知何时已越过人群，大步走到君瑾瑜身边。他动作极快，一手扶住君瑾瑜剧烈抽搐的后背，另一手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搭在脉门上，脸色凝重得可怕。 “是中毒！” 君临渊的声音冰冷如铁，瞬间传遍大殿，如同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 “中毒！” 贤妃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皇帝君弘毅双目赤红，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查！给朕彻查！封锁大殿！所有人不得擅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整个澄瑞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来，迅速控制住所有出口，将那名送甜羹的宫女死死按住。宫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哭喊：“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送羹……羹是御膳房做的……” 御医院的院正和几位当值的御医提着药箱，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色煞白如纸。七皇子在宫宴上中毒，这可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快！快看看七殿下！” 御医院正声音都在发抖。 几名御医围上前，七手八脚地查看。君瑾瑜的抽搐稍缓，但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呼吸微弱急促，牙关紧咬，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白沫，瞳孔都有些涣散！这分明是剧毒攻心的征兆！ “这……这是……‘碧落黄泉’！” 一位年长的御医看清君瑾瑜的症状，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绝望。 “什么‘碧落黄泉’！” 御医院正和其他御医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殿中知道此毒名头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碧落黄泉”，南疆奇毒！中者初时如窒息，继而抽搐呕沫，状似癫狂，半个时辰内若不得解，则心脉枯竭，碧落黄泉，神仙难救！此毒最歹毒之处在于，其解药需一味极其罕见的“九叶还魂草”为主药，而此草生长条件苛刻，宫中御药房……根本没有储备！即便立刻派人去寻，也绝无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寻到！ “解药！解药呢！” 贤妃如同疯魔般抓住御医院正的衣襟，嘶声哭喊。 御医院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老泪纵横：“陛下！娘娘！臣……臣等无能！此毒……此毒解药所需主药‘九叶还魂草’，御药房……没有啊！臣等……束手无策！” 这几乎是给君瑾瑜判了死刑！ “废物！一群废物！” 君弘毅暴怒，一脚踹翻面前的御案，杯盘狼藉！贤妃绝望的哭声和皇帝暴怒的吼声交织在一起，殿内气氛压抑绝望到了极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一个清冷、镇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让开！”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刚刚抚出惊世琴音的水蓝色身影，排开挡在身前的惊慌人群，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凤清歌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充满了绝对的冷静和……自信！ 她无视了皇帝暴怒的目光，无视了贤妃绝望的哭喊，无视了御医们惊愕不解的眼神，径直走到被君临渊扶住的君瑾瑜身边。 她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两根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瞬间搭在了君瑾瑜另一只手腕的寸关尺上！同时，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君瑾瑜青灰的面色、发紫的唇、嘴角的血沫、涣散的瞳孔……所有症状在她脑中飞速组合、分析、印证！ “银针！” 凤清歌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殿中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愣住了。银针她……她要做什么 君临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凤清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侧脸，没有半分犹豫，沉声对旁边一个吓傻的小太监喝道：“去！取一套全新的金针！要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