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声名，财富，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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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阳光泼洒在307厂灰扑扑的红砖墙上。 厂区高音喇叭那略带沙哑的女声，此刻却像打了鸡血，亢奋地的在空气中传播着： “特大喜讯！” “特大喜讯！” “我们307李小川厂长，荣登了《时代》周刊！” “而且还是这一期的封面。” “这是国际社会对我们小川厂长的最高肯定，更是我们全体307厂人的无上荣光！” 这广播员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瞬间在厂区的各个角落炸开。 车间里。 机器的轰鸣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国际荣誉”噎住了一瞬。 工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手上的活计慢了下来。 嗡嗡的议论声在齿轮咬合与金属撞击的间隙里顽强地滋生。 有人咧嘴笑着，与有荣焉； 有人则茫然地搓着沾满油污的手，似乎还无法消化这遥远国度杂志封面与自己身边那位沉默寡言的年轻厂长之间的联系。 厂区主干道上。 几个刚下早班的年轻女工正结伴而行。 广播声浪袭来，走在最前面的刘亚男脚步明显一顿。 她身姿窈窕，是厂里私下评选的“三朵金花”之首。 此刻。 那张素来清冷的瓜子脸上，竟悄然飞起两抹红霞。 眼神更是亮得惊人，仿佛广播里念的不是厂长的名字，而是她心底某个隐秘的期盼被点燃。 “我打听过了。” “小川厂长还没有结婚，也还没有对象。” 旁边梳着两条乌黑长辫的赵晓梅，促狭地用手肘轻轻顶了顶她，嘴角弯起一个心照不宣的弧度。 空气里。 一种无声的，属于少女怀春的躁动，如同被烈日蒸腾起的地气，无声地弥漫开来。 …… “厂长，您看看这个！” 副厂长赵刚几步抢到办公桌前。 兴高采烈地将那本印着醒目英文标题的《时代》周刊，如同供奉稀世珍宝般，平摊在李小川面前。 光滑的铜版纸封面上，是李小川本人。 照片抓拍得极有张力。 在精心布设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冷硬的军工美感。 “《时代》周刊！封面！您的照片！” 副厂长赵刚喘着气，他看向李小川的眼神炽热得像是在仰望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丰碑。 “这是天大的荣耀啊，厂长！” “您……您真是给咱厂，给咱整个军工业，挣下了泼天的脸面！” “广播站已经播了，厂报明天头版头条！” “现在全厂都知道了！” …… 李小川的目光，缓缓从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上抬起，落在了那本杂志上。 封面上那个被精心塑造的“自己”，在强烈的色彩对比下显得格外耀眼。 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预想中的喜悦或激动。 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一本杂志而已。” “它不能给我们的坦克多添一毫米装甲，也不能让我们的炮弹飞得更远。” 他的指尖点了点被杂志压住的那份图纸上一个关键的传动结构标注：“这个强度数据，三车间报上来的复测结果，还是有点偏差。” “下午你亲自去盯一下。” “必须卡死，差一丝都不行。” “否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副厂长赵刚张了张嘴，看着李小川那张年轻得过分，此刻却毫无表情的脸。 那上面既没有得意，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聚焦于眼前事务的专注。 他心头那团火随即又被更大的。 瞧瞧！ 这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国际荣誉当头，想的还是厂里那点精度偏差！ “是！是！厂长您放心！” “我这就去！保证不出半点纰漏！” 副厂长赵刚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脸上的激动迅速转化成一种坚决的执行力。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桌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本光彩夺目的杂志。 这才像领了圣旨般，快步退了出去。 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窗外，广播里那个亢奋的女声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特大喜讯”。 音波固执地穿透玻璃。 在室内回荡。 李小川靠在那张磨得油亮的旧椅背上，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沉沉地锁着封面上的自己。 那坚毅的侧脸，深邃的眼神，被刻意突出的工业背景…… 在西方媒体的镜头下，他成了一个符号。 一个关于“东方龙国崛起”的象征。 但这光芒万丈的形象背后是什么 “虽然声名、地位、金钱、美女很诱人。但……” “人怕出名猪怕壮呢……” 上一世。 那些在权力漩涡中挣扎沉浮的血色记忆碎片，如同深海的暗流，瞬间翻涌上来。 派系的倾轧。 盟友猝不及防的背叛。 冠冕堂皇下的刀光剑影…… 每一次交锋都冰冷刺骨。 带着铁锈和硝烟混合的腥气。 他太清楚了，这看似辉煌的封面，在某些人眼中，无异于一张活靶子。 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会吸引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 羡慕的、嫉妒的、探寻的、算计的…… 将他和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307厂，彻底暴露在风暴的中心。 重生归来，他舍弃了那条看似平坦却布满致命荆棘的仕途捷径，一头扎进这偏远的、设备老旧的307厂。 殚精竭虑，近乎偏执地推动着那些在旁人看来“异想天开”的技术革新； 忍受着无数质疑和明里暗里的阻力，不就是为了避开那些肮脏的漩涡 他这一回要为自己，也为这个国家，争取一点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能够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盛名”。 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开了他苦心构筑的幕布。 将他和他不愿示人的秘密与目标，赤裸裸地推到了聚光灯下。 窗外的喧嚣。 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的“荣光”。 办公室外走廊里隐约传来的，因这“喜讯”而略显轻快的脚步声…… 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李小川的世界，只剩下指尖下那张光滑冰冷的封面，和他心中那无声翻腾的，冰冷刺骨的警兆。 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桌上的黑色老式拨盘电话机，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铃声。 像一把锥子，猛地刺破了他的思绪…… 李小川的目光从封面上那冰冷的影像移开，缓缓落在那个不断震颤的黑色物体上。 铃声固执地响着。 一遍，又一遍。 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催促。 他沉默了几秒，才伸手拿起话筒。 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热情洋溢，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