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酒气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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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木门被小马带上时,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像老槐树被风扯动的枝桠。林阳瘫在折叠椅上,后脑勺抵着斑驳的墙皮,墙皮上还沾着去年贴安全标语时没撕干净的胶带残痕,糙得硌人。他闭着眼,可眼皮子底下全是晃悠的影子——小薇站在肯德基门口递冰红茶的影子,她蹲在厨房刷碗时沾着泡沫的影子,还有订婚宴上她红着眼喊"不娶就分手"的影子,搅得他太阳穴突突跳,比仓库里叉车的轰鸣声还闹心。 "呕——"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涌。他猛地弓起背,手撑着膝盖想站起来,可腿像灌了铅,刚抬起半寸就软下去,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吱嘎"声。小马刚从外面接了盆冷水进来,听见动静赶紧放下盆,一把扶住他的胳膊:"逞什么能吐就吐这儿,盆给你备着。" 林阳没力气说话,只摆摆手。小马也不劝,蹲下来把搪瓷盆往他脚边挪了挪,盆沿还留着上次装防锈漆的印子,泛着点黄。"早上就瞅你不对劲,"小马扯了张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早饭没吃吧空腹喝酒,你是嫌命长" 林阳捏着纸巾擦了擦嘴角,没接话。他哪是空腹喝从昨天晚上就没正经吃东西。昨儿加班到十点,跟装卸组的老王、老刘在仓库旁边的"老地方"小饭馆喝到后半夜,老王说他闺女下个月出嫁,彩礼十八万,男方二话没说就凑齐了;老刘他儿子谈了个对象,女方要买车,写姑娘名,他儿子也应了。酒一杯杯往嘴里灌,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那十三万像笑话——人家十八万说拿就拿,他二十万凑不齐,连句"再缓缓"都求不来。 "那打包装的老李也是,"小马蹲在他对面,拿根牙签剔着指甲缝里的木屑,"喝多了就瞎咧咧,不知道哪听来的'小林要结婚',他知道个屁!上回他把发沈阳的货装错型号,还是你帮他连夜拆箱重理的,这会儿倒来戳你心窝子。" 林阳扯了扯嘴角,想笑,可脸上的肉僵着。老李哪是瞎咧咧上个月他还真跟老李说过,"等小薇休班,带她来仓库看瓷砖样品,说不定年底就能办喜事"。那时候货架第三排的瓷砖样品刚摆上,他每天下班都要拿抹布擦一遍,怕落灰,怕磕着,跟护着啥宝贝似的。可现在呢小马早上跟他说"那样品上灰厚得能写字了",他都没敢回头看——看了又咋样样品还在,想带的人,早不在了。 "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林阳哑着嗓子说。 小马起身去倒水,暖水瓶是仓库公用的,铁皮壳子掉了块漆,拎起来"哐当哐当"响。他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又从抽屉里摸出袋苏打饼干:"泡水里吃,垫垫肚子,不然胃得烧穿。" 林阳接过水杯,手指碰着杯壁,温乎气儿顺着指尖往上爬,却暖不透心里的凉。他把饼干掰成碎块扔进水里,饼干吸了水,软乎乎地沉在杯底,像他那些被泡烂的念想。"小马,"他盯着杯底的饼干渣,突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 小马正往盆里续冷水,闻言动作顿了顿:"咋没用上个月发广州那批精密件,就你盯着核数,一个螺丝都没少;老王装错货,不是你熬夜救场仓库离了你,周扒皮得少扒多少活儿"周扒皮是他们给周明宇起的外号,周明宇总爱盯着考勤,谁迟到五分钟都得在会上念叨半天,可真论干活,林阳的细致劲儿,全仓库没人比得过。 "那是干活。"林阳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水晃出来点,洇湿了桌角的出库单,"我是说...过日子。连个彩礼都凑不齐,留不住人,这不叫没用叫啥" 小马把水盆放在窗台上,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盆里的水面起了层细褶。"彩礼那事,不是你没用,是她要得太狠。"他走到林阳身边,往墙上靠了靠,"我姐结婚那会儿,我家就拿了八万,男方也没说啥,现在俩人生意做得红火,去年还添了娃。感情要是真靠钱撑着,那跟仓库里堆的货有啥区别给钱就搬,价高就走。" 林阳没说话。他知道小马说的是理,可道理这东西,到了心里就拧巴。他总想起小薇妈住院那阵,他天天晚上去医院替她守夜,小薇趴在床边睡,他就坐在凳子上盯着输液瓶,看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掉,掉得慢了就调调开关,怕她妈夜里疼醒没人管。那时候小薇妈拉着他的手说"小阳是好孩子,以后小薇跟你,我放心",那话还热乎着,怎么说变就变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条缝,调度员老张探进头来,手里捏着张发货单:"小马,青岛那批货的报关单呢货代催了,说两点前必须送过去,不然赶不上下午的船。" "在阳哥桌上呢。"小马指了指林阳手边的文件夹,"我这就给你找。" 老张瞥见林阳,眉头皱了皱:"小林咋了脸白成这样,病了" "没事张哥,昨晚没睡好。"林阳赶紧坐直点,想掩饰身上的酒气,可一动,酒味儿跟着往外飘,比仓库里的柴油味还冲。老张鼻子动了动,没再多问,接过小马递来的报关单,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眼林阳,眼神里带着点惋惜——仓库里的人都知道他跟小薇处对象,前阵子他还乐呵呵地说"等结婚请大家喝喜酒",谁料到会闹成这样。 门关上后,小马从墙角拖过个旧风扇,插上电对着林阳吹:"散散味儿,等会儿周扒皮过来,闻见酒气,你就等着挨骂吧。"风扇是前年夏天仓库淘汰的,扇叶上沾着层灰,转起来"嗡嗡"响,风倒是凉,吹得林阳打了个寒颤。 "他骂就骂吧。"林阳把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脖子,"反正这月奖金也悬了。"青岛那批货是他负责核数,早上周明宇特意说"这批货精贵,一个配件都不能错",现在他这状态,别说核数,连看单子都眼花。 "奖金算个屁。"小马把风扇转了个方向,让风对着墙角吹,"你要是被周扒皮抓住喝酒上岗,轻则通报批评,重则直接开除。上个月老王在装卸区抽烟,就被罚款五百,还写了检讨贴在大门口,你想跟他一样" 林阳垂着眼,看着地上的搪瓷盆。盆里的水映着天花板的灯,灯是十五瓦的节能灯,昏昏黄黄的,照得水里的影子也模糊。他想起刚进仓库那年,周明宇还没来,周明宇算是他的徒弟,可人现在是主管,跟他这个管仓库的可不一样了,之前有次,发错货被扣了半个月工资,蹲在仓库后门哭,说"这钱是给儿子交学费的"。那时候周明宇拍着他的肩膀说"干咱们这行,得扛事,不能让活儿拿住"。现在轮到他了,却连扛住自己情绪的力气都没有。 "我去仓库盯会儿,你在这儿眯半小时。"小马关了风扇,往门口走,"别乱跑,水不够了自己倒,饼干在抽屉里,饿了就吃。" 林阳"嗯"了声。小马走后,办公室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下敲在心上。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是上次跟小薇在小区门口吵完架,他骑电动车撞上路牙子磕的。他点开微信,找到没删干净的聊天记录,小薇的头像是去年冬天拍的,她裹着他的棉袄,站在雪地里笑,眼睛弯成月牙。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他发"彩礼我再想想办法",她回"不用了,我妈说你不靠谱"。 手指悬在"删除该记录"上,悬了半天,还是缩回来。他怕,怕删了就真没念想了,怕那些半夜守医院的日子、那些她递冰红茶的日子,都跟着变成假的。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猛地抬头,看见周明宇站在门口,脸黑得像仓库角落里的旧麻袋。"林阳!"周明宇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青岛那批货的配件少了三个!你核的数,怎么回事" 林阳脑子"嗡"一声,酒劲儿醒了大半。"少了三个"他赶紧站起来,腿还是软,"不可能啊,早上我还扫了码,数着是齐的。" "不可能"周明宇指着桌上的出库单,"小马刚去盘库,锌合金配件就剩十七个,发货单上写的二十个!货代那边催着要货,你现在告诉我不可能" 林阳抓过出库单,手指抖得厉害,单子上的数字都在晃。他记得清清楚楚,早上他蹲在货箱上扫码,一个个数的,怎么会少三个难道是装货的时候掉了还是谁拿错了他突然想起早上喝酒时,老李在旁边晃悠,说"这小零件看着精致,给我孙子当玩具不错"——老李会不会顺手拿了 "我去仓库看看!"林阳拔腿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撞上小马,小马手里抱着个零件盒,满头大汗:"阳哥!找到了!在老李的工具箱里!他说看着好玩,拿了三个想给孙子,忘了跟你说!" 林阳心里的石头"哐当"落地,可随即又揪起来——老李拿零件,他没发现,说到底还是他失职。周明宇跟在后面出来,听见小马的话,脸更沉了:"老李呢让他给我滚过来!上班时间拿客户的货,反了他了!" 老李正在仓库角落拆纸箱,听见喊赶紧跑过来,手里还捏着把美工刀,讪讪地笑:"周主管,误会,就是拿三个小零件,不值钱..." "不值钱"周明宇指着零件盒,"这是精密配件,一个就三百多!你说不值钱这个月奖金扣一半,写份检讨,明天早上贴仓库门口!" 老李脸一垮,想说啥,看周明宇瞪着眼,又把话咽回去了。林阳看着老李那模样,心里不是滋味——这事说到底是他状态不好,没盯紧,不然老李也不会有机会拿零件。"周主管,这事不怪老李,是我没看好货,检讨我来写。" "你也别替他说话!"周明宇转头瞪林阳,鼻子动了动,眉头猛地皱起来,"你喝酒了" 林阳心里一紧,刚想解释,小马赶紧打圆场:"周主管,阳哥昨晚加班到半夜,今早有点低血糖,喝了点葡萄糖水,可能味儿冲了点..." "葡萄糖水"周明宇冷笑一声,"我闻着怎么像二锅头林阳,仓库规定上班时间不能喝酒,你当我瞎" 林阳低着头,说不出话。办公室里的酒气、身上的酒味儿,怎么瞒都瞒不住。周明宇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跟我来办公室。" 小马想跟着,被周明宇摆手拦住了:"你去把零件装箱,别耽误了发货。" 进了周明宇的办公室,林阳刚站定,就看见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周明宇跟他儿子的合照,他儿子穿着校服,看着跟小马差不多大。"坐。"周明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下,从抽屉里摸出包烟,抽了一根递过去,"会抽就抽一根。" 林阳没接,摇摇头。周明宇自己点上,烟圈慢悠悠地往上飘,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清楚了。"我知道你跟小薇那事。"周明宇吸了口烟,"老张跟我说的,说你最近状态不对。" 林阳攥着裤子,指节发白。他没想到周明宇会提这个,以为只会挨顿骂,扣点钱。 "我年轻的时候,也遇见过这事。"周明宇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桌上的发货单上,"那时候我在南方打工,处了个对象,谈了三年,准备结婚了,她妈要一万块彩礼,我那会儿穷得叮当响,凑了半年才凑够八千,她妈说啥都不肯,最后她跟一个做生意的走了。" 林阳抬起头,有点惊讶。他认识周明宇五年,从没听他提过这些事。周明宇总是板着脸,要么盯着货,要么盯着考勤,好像除了干活,啥都不关心。 "那阵子我也跟你一样,天天喝酒,上班迷迷糊糊,差点把发往上海的货装错了。"周明宇笑了笑,笑里带着点涩,"我们班长把我拽到仓库后面,踹了我一脚,说'你喝死了,她能回来你耽误了货,全厂人都得跟着你扣工资'。那一脚踹得我疼,也踹醒了我——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见过几个错的人可你不能因为一个错的人,把自己的日子毁了。" 烟在周明宇手里燃着,烧到了烟蒂,他才猛地回神,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青岛那批货,小马跟我说了,是他替你核的数,没出岔子。"他看着林阳,"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仓库不是你撒情绪的地方。你要是真扛不住,就请两天假,回家歇歇,别在这儿硬撑着,出事了谁都担不起。" 林阳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以为会挨骂,没想到周明宇会跟他说这些。他想起自己预支工资时,周明宇骂他"疯了",可转头还是把下个月的工资提前支给了他;想起上次他发烧,周明宇让小马送他去医院,还替他值了夜班。周明宇嘴硬,心却软,像仓库里那些旧货箱,看着糙,却结实,能扛事。 "周主管,我没事。"林阳抹了把脸,"不用请假,下午我再核一遍货,保证没错。" "行了,下午你就别碰货了。"周明宇站起来,"去宿舍睡一觉,醒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我让小马给你带份饺子,三鲜馅的,你以前说爱吃。" 林阳没再推辞。他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周明宇又说:"那姑娘要是真跟你处不来,就算了。你是个踏实人,以后肯定能遇上个懂你的。仓库里的货,错了能重理;人要是错了,就得及时掉头,别一条道走到黑。" 走出办公室,仓库里的叉车还在"轰隆"响,老王他们正把青岛那批货往货车上装,动作麻利得很。小马看见他,赶紧跑过来:"周扒皮没骂你吧" "没。"林阳笑了笑,是这阵子第一个真笑,"让我回宿舍歇着。" "那就好。"小马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苹果塞给他,"早上买的,甜,你吃。" 苹果还带着点凉,林阳攥在手里,暖乎乎的。他往仓库后门走,路过第三排货架时,忍不住停了脚。那箱瓷砖样品还在,灰确实厚,可阳光下,浅灰色的砖面还是能看出点温温的光,像他刚看见时那样。他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砖面,又缩回来——算了,不擦了。留着吧,留着提醒自己,有些东西再好,不属于你,就别硬留。 回宿舍的路上,风还在刮,比早上软了点,不往骨头缝里钻了。宿舍在仓库后面的老楼里,是间十来平米的单间,墙上贴着张旧海报,是他刚来时贴的,海报上的明星笑盈盈的。他躺在床上,没脱外套,闭着眼,这次没再晃小薇的影子,倒想起周明宇说的"及时掉头"。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他摸出来一看,是二姐发来的微信:"小阳,周末回家不我歇班也去大港,大老舅母说包了你爱吃的酸菜饺子,大老舅说给炖了排骨。" 林阳手指在屏幕上敲:"回,姐,我想吃妈腌的萝卜干。"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扔回枕头底下,翻了个身。宿舍的窗户没关严,风飘进来,吹得窗帘轻轻动。他想起刚跟小薇处对象时,二姐说"处对象得看人品,别光看模样",那时候他还笑二姐老古董。现在才明白,人品这东西,比彩礼、比房子都金贵——人品好的人,知道你难,会等你;人品差的,只看你没给啥,不看你给了啥。 迷迷糊糊睡过去,梦见自己在仓库核货,扫码器"嘀嘀"响,每扫一个都清清楚楚,锌合金配件摆得整整齐齐,一个都不少。醒来时天快黑了,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出块亮斑。 宿舍门被敲响了,"阳哥,醒了没周主管让我给你带的饺子。"是小马的声音。 林阳爬起来开门,小马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热气从桶缝里冒出来,带着三鲜馅的香味。"快吃,还热乎。"小马把保温桶塞给他,"周主管说,明早你要是还难受,就再歇半天,货我跟老王盯着。" 林阳接过保温桶,手有点抖。他打开桶盖,饺子一个个圆鼓鼓的,冒着热气,香得他鼻子又酸了。"谢了小马。" "谢啥,咱哥们。"小马往床上一坐,拿起他枕边的手机,"哎你把小薇微信删了" 林阳咬了口饺子,三鲜馅的,鲜得很。他点点头,没说话。刚才醒了迷迷糊糊的,摸起手机,看着小薇的头像,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留着干啥看她晒新对象还是等她回头都不必了。就像周明宇说的,错了就掉头,别跟自己较劲。 "删了好。"小马把手机放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周我姐她们厂子有联谊,我带你去瞅瞅我姐说她们厂有个会计,人老实,还会做饭,跟你挺配。" 林阳笑了,嘴里的饺子差点喷出来:"你可拉倒吧,我这刚分手。" "分手咋了分手就不能找对象了"小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姐那厂子都是正经姑娘,不跟某些人似的,眼里只有钱。去看看呗,就当认识个朋友。" 林阳没应声,又咬了口饺子。热气顺着喉咙往下走,暖得胃里舒服。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好像没那么冷了。他想起仓库里的货,明天得早点去核一遍,不能再让小马替他扛;想起爸妈,想起周明宇的话,"踏实人总能遇上个懂你的"——或许吧,就算遇不上,守着仓库的货,守着爸妈,守着小马这些哥们,也挺好。 保温桶里的饺子快吃完了,汤还热乎。林阳端起桶,喝了口汤,鲜得眯起眼。宿舍里的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墙上的海报上,海报上的明星还在笑。他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又能往下过了。那些被酒精泡得浑浑噩噩的日子,像仓库里清走的废料,扔了就扔了,空出来的地方,总能摆上新的、干净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林阳醒得早。天刚蒙蒙亮,他爬起来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工装,工装是上周刚洗的,还带着点洗衣粉的香味。他走到仓库时,小马和老王已经在核货了,老王看见他,有点不好意思:"小林,昨天那事...对不住啊。" "没事王哥。"林阳笑了笑,拿起扫码器,"我来核吧,你们去装柜。" 扫码器"嘀"一声扫过配件编号,屏幕上的光点清清楚楚。他蹲在货箱上,阳光从仓库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瓷砖样品上,灰层在光里飘,像细小的金粉。他伸出手,轻轻掸了掸样品上的灰,浅灰色的砖面露出来,温温的,透着点哑光,还是他当初喜欢的样子。 "阳哥,发深圳的货要报关了,单子在你桌上!"小马在远处喊。 "知道了!"林阳应了一声,把扫码器揣进兜里,从货箱上跳下来。膝盖没再"咔"响,脚落地时稳稳的。风从后门飘进来,卷着点外面早点摊的香味,是油条和豆浆的味,闻着就饿。他摸了摸口袋,还有十块钱,等会儿核完货,去买根油条,再喝碗热豆浆——比喝酒舒坦。 他往办公室走,脚步轻快,比前阵子利索多了。仓库里的叉车还在"轰隆"响,可听着不闹心了,像在跟他打招呼。他知道,心里那点放不下的念想,还没完全散,就像瓷砖样品上的灰,得慢慢掸。但没关系,他有时间,也有劲儿——日子还长,他得好好过,为自己,也为那些真正在乎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