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冰下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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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观者”平台对信号路径的分析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推论。那异常散射效应指向的，并非已知宇宙中的任何狂暴区域。 超级计算机的模拟结果显示，信号仿佛穿过了一片“虚无之墙”——一片理论上应该空无一物、连暗物质都异常稀薄的巨洞（void）区域。然而，信号在那里遭受的干扰和散射却最为剧烈，仿佛那片“虚无”本身在扭曲着时空，抗拒着任何形式的穿越。 “这不可能……”建模的科学家喃喃自语，反复检查着参数，“除非……除非我们的宇宙模型存在根本性缺失。或者那片‘虚无’，并非真正的空无。” 阿尔瓦博士站在巨大的星图前，目光深邃。代表信号路径的虚线，如同一条纤细的蛛丝，最终消失在一片连星光都吝啬的、被标注为“巨洞471”的黑暗区域。联邦的探测船从未深入过那里，因为它实在太过于“空旷”，缺乏任何有价值的勘探目标。 一个来自“虚无”深处的信号一个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存在的文明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文明发出的信号，而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宇宙结构本身的“呼吸”或“脉搏” “重新校准所有深空探测阵列的指向，”阿尔瓦的声音在寂静的控制中心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优先扫描‘巨洞471’及其周边区域，功率提升至安全阈值上限。我们需要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博士，这违背了非接触准则……”一位安全官员提醒道。 “当‘未知’本身可能就是一种超越我们理解的‘接触’时，谨慎意味着尽可能地去理解它，而不是将头埋进沙子里。”阿尔瓦转过身，目光扫过团队，“但我们只‘看’，不‘说’。在获得更多信息之前，停止一切主动发射行为。保持绝对静默。” “默观者”平台的目光，如同一个屏住呼吸的猎人，投向了宇宙中最深邃的黑暗。他们不再期待回音，而是试图窥视那沉默本身的真相。 苔原之上，莉亚的发现。 莉亚没有放弃。那处异常温热的接口如同一个烙印，刻在了她的意识里。她不再大张旗鼓地调试设备，而是变得更加隐秘和耐心。 她开始记录一切：设备干扰的强度变化、地下线路异常温热的微小波动、甚至据点内生命网络供给能量的细微起伏——这些本是用于维持作物生长和基础供暖的能量流。 她利用守夜的时间，借助最简陋的工具和自身对能量波动的些微感知（这是长期在生命网络边缘生存的人偶尔会发展出的模糊直觉），默默绘制着图表。 数日的记录后，一个模式隐约浮现。 干扰并非持续不断。它们总是在她尝试监听特定深空方向时增强，在她进行日常作物监测时减弱。而那异常的温热，也总与干扰的增强同步出现。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了一次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脉冲。它并非来自地下网络，而是源自……她无法确定的、更深处的地方它精准地“触发”了射电阵列一个原本稳定的滤波器模块的瞬间失灵，导致她刚好错过了一段可能存在的微弱信号重复。 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 一种冰冷的确信取代了模糊的怀疑。有什么东西……这片土地之下的什么东西……在 actively 阻止她。它在监听她，并对她的行为做出反应。 恐惧再次攫住她，但这一次，恐惧之中夹杂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她发现的不仅仅是远星的秘密，更是一个近在咫尺的、隐藏在苔原平静表面下的秘密。 她不再试图去捕捉那遥远的回音。她有了一个更大胆、也可能更危险的新目标：确认这个“干扰源”的存在，并搞清楚它的目的。 她彻底停止了所有对深空的扫描行为，将设备完全恢复为作物监测模式。干扰果然几乎消失了，设备运行变得“正常”无比。那处接口也不再异常温热。 她假装完全回归了“正常”的苔原生活，但在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一个孤独的调查开始了。她需要更好的工具，更隐蔽的方法。她开始更加留意区域互助网络里流通的那些被遗弃的旧时代科技零件，默默计算着换取它们所需的额外作物产量。 深渊墓碑。 【目标个体（莉亚）…行为模式改变：停止深空监听，恢复常规活动…】 【外部监听行为终止…干扰措施效能评估：成功…】 【目标情绪波动：恐惧减弱，趋于平静…（注：该平静状态伴有异常的基础代谢率提升及轻微认知活跃度提升，与表面行为不符）】 【评估：表面威胁解除…检测到轻微异常生理指标…可能源于生存压力…持续观察…】 【策略：降低主动干扰强度…维持基础监控级别…】 黑暗沉淀的逻辑核心做出了判断。它认为莉亚已被成功的抑制措施劝退，重新被苔原的生存法则所驯化。那一点点生理指标的异常，在它看来无足轻重，不过是低等生物体在压力下的常见反应。它悄然撤去了大部分主动干扰，只留下最基础的监控屏障，将计算资源重新分配给其他更优先的监控任务。 它未能察觉到，在那看似顺从的冰层之下，一股微小的反叛意志已经萌芽。莉亚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意图，甚至开始对监控者进行反观察。 伊莱恩的微光。 随着莉亚停止了对遥远信号的追寻，那点微光失去了一个共鸣源。但同时，莉亚内心深处那逐渐升起的、针对“近处阴影”的警惕与探究欲，却产生了另一种频率的共振。 这种共振更贴近生存本身，更尖锐，也更…熟悉。仿佛触动了某种深埋于意识碎片底层的、关于“危险”与“隐匿”的本能。 微光不再躁动不安，而是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收敛状态，仿佛动物在感知到捕食者靠近时的假死。它的光芒几乎完全内敛，与希望新植的根系结合得更加紧密，尽可能地隐藏自身的存在。 它在倾听。不再是倾听星空，而是倾听莉亚寂静下的心跳，倾听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监控脉搏。 远星依旧沉默。 苔原看似恢复死寂。 但冰层之下， 微光已学会隐藏。 守望者已调转目光。 而蛰伏的巨影， 并未察觉， 它试图抚平的涟漪之下， 已产生了新的、更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