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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柳莹莹从总部调的第一批货到了。 几辆冷链车开到仓库门口，引擎还嗡嗡地响着，负责卸货的本地工人们却都站着没动，跟木桩子似的。 一个中方管事跑过来，急得脑门上全是汗，对着人群就喊：“看什么看都哑巴了干活啊！” 人群里挤出来一个黑瘦的汉子，汉语说得磕磕巴巴：“管事，这车上的东西我们不碰。” “为什么” “车一来，我们家里人就没饭吃了。” 这话不中听，但理儿是这个理儿。 管事一张脸涨红，可对着这群沾亲带故的本地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消息传得飞快，没一会儿柳莹莹就过来了。 她站定在人群前，目光在几十张黑黢黢的脸上扫了一圈。 “刚刚是谁在说话” 没人吭声，但所有人的眼光都瞟向那个黑瘦的汉子。 柳莹莹走到他跟前，个子没他高，但下巴抬着，眼神是往下看的。 “你叫什么” “巴图。” 汉子脖子一梗，毫不示弱地回视着她。 “巴图。” 柳莹莹点点头，像是记住他的名字了。 “行，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现在马上带着你的人去卸货，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现在去财务结工资滚蛋。我保证从今往后这片草原上挖矿的和修路的没人敢再用你。” 这话一出口，空气都紧了。 所有人都看着巴图，以为他会服软。 没想到巴图咧嘴笑了，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选第三个。” 柳莹莹的眉毛挑了一下。 巴图一把扯下身上的蓝色工服，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口：“老子不干了！”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人不拿我们当人看，我们凭什么给你卖命！” 他这一动，就像点着了火药桶。 哗啦啦一阵响，几十个本地工人全都把工服脱了扔在地上。 蓝色的工服很快就蒙上了一层黄土。 “不干了！” “回家放羊，不伺候了！” 喊什么的都有，场面一下就乱了。 柳莹莹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想过会有人闹事，但没想到这帮人这么硬说不干就全不干了。 旁边的助理凑到她耳边，声音都在抖：“柳总，这可怎么办矿上脏活累活一半都是他们在干，他们要都走了，明天生产线就得停！” 柳莹莹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她想发火，想叫保安，可她现在来硬的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僵。 这时候，一辆半旧的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人群边上。 沈风从车上下来，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工服，又瞥了一眼脸绷得死紧的柳莹莹，最后才把看向明显是领头人巴图。 “巴图，大下午的，带着你的人折腾什么” 巴图一见沈风，眼神里的那股子狠劲儿立马就收敛了不少。 “沈先生，不是我们折腾，是这位新来的大老板不给我们活路。” 人群里有人跟着喊：“是啊，沈先生，我们都听你的！” 沈风抬手往下压了压，吵闹声立刻就小了下去。 他走到柳莹莹身边，身子前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柳总，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只认我，你确定还要用你的法子来” 这话说得不痛不痒，但扎心得很，咽不是，吐不是。 十分地膈应人心。 柳莹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沈风说的是事实。 眼前的局面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掌控。 她引以为傲的商业规则和铁腕手段在这些淳朴而又执拗的牧民面前无力。 他们不是华尔街的绅士，表达怒气的方式都是文雅人的打嘴炮，不会掀桌直接摆烂不干了。 “你……想怎么样”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这代表她第一次向沈风低头。 “不想怎么样。” “只是想请柳总管明白一个道理，管理企业和管理人心是两回事，尤其是在非洲。” 说完，他不再看柳莹莹，看向那些情绪激动的员工。 “都把衣服穿上！” 沈风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们的家人被断了生意，心里有气我理解，但你们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是蠢！” “你们走了，矿区明天就可以从别的部落招人来顶替你们。到时候你们不仅没了工作，还把其他部落的兄弟也得罪了，你们告诉我这是不是蠢” 员工们被他骂得抬不起头。 巴图小声辩解道：“郑先生，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们是什么意思，现在都给我把衣服穿上，回去干活！” 沈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们家人的事我来解决，我向你们保证七天之内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我做不到我郑元桂亲自滚出这片草原！” 他的话掷地有声。 员工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工服，新穿上。 一场即将爆发的工潮被沈风几句话就化解于无形。 柳莹莹站在一旁完整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她看着沈风在人群中那种一呼百应的威望，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挫败，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好奇。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魔力让这些桀骜不驯的部落牧民对他如此信服。 危机暂时平息，沈风转过身对柳莹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总管，我们谈谈” 两人回到沈风的办公室。 “说吧，你的条件。” 柳莹莹坐下后，开门见山。 她认为沈风借此机会一定会向她索要权力，或者逼她撤销改革。 出乎她的意料，沈风摇了摇头。 “我没有条件。” 他给柳莹莹讲了一个故事。 “柳总管，你见过峭壁上的羊吗” 柳莹莹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在非洲的一些山区有一种野山羊，它们能站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吃那上面稀疏的青草。” “外人看来这很不可思议，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但对那些羊来说，峭壁就是它们的家，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沈风看着柳莹莹，忽然眼底露出一股柳莹莹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矿区就像是建在峭壁上的，而那些本地部落就是帮我们稳住脚跟的岩石。你现在想做的，是把这些岩石一块一块地敲掉，换成你认为更光滑、更漂亮的大理石。” “你有没有想过大理石虽然好看，但它不长草，也站不住脚。风一吹，我们所有人都得掉下去。” 这番话让柳莹莹陷入沉默。 她做到的事情，就真的是对的吗 自己坚持的那些商业原则是不是真的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