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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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瞥了一眼四周的冰山，以及风平浪静的海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极寒的气息来看应该是冰之女皇驾临此地。 “这波塞冬真有意思...什么神仙都往这凑。” 数以百万计的水珠突然在水面上疯狂跃动，原本承载着叹息之岛的水面突然开始愤怒，水面上出现了深深的漩涡，那是某个巨型生物的高速游动造成的——旱灾霸刚。 水面骤然爆裂，古铜色的龙骨裹着黑色的水昂起头颅，它双爪扣住岸边的地面，地面绽放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痕。虽然仅剩枯骨，但这头巨龙的重量大概也还有万吨以上，波塞冬地下那些孱弱的钢架结构根本无法承载它的体重，在它下方层层叠叠的崩溃。 巨龙庞大的身躯上，累累伤痕如同史书翻卷的页痕，深刻而嶙峋，每一道都清晰地烙刻着冥王之名。奥丁的话语曾揭示这尊枯骨在龙族谱系中的份量——那是足以与因托罗比肩，甚至凌驾其上的存在。然而此刻呈现在黑月眼前的不过是昔日荣光的残骸，时光与创伤已将它彻底榨干，那曾经翻天覆地的伟力早已消磨殆尽，只余下风中残烛般的虚弱与衰败。刚才的交手与其说是激斗，不如说是一场无声的叹息；黑月的重拳暴力的轰开了它迟缓的抵抗，在那片破败的鳞甲与枯骨间，他感受到的并非胜利的狂喜，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压倒性的从容。 黑月定睛看着面前的巨龙，虽然只剩骨骼，但它还是那么雄伟，雄伟到几乎狰狞。刚刚被黑月极度暴力的犁过一遍的脊椎上还残留着一片又一片暗黄色的龙鳞，但腹部的位置已经荡然无存。巨龙的肋骨一根根舒展，如同莲花般绽放，骨骼的碎屑随着它的动作从天而降，缓缓飘落后在半空中燃烧起来，像是一场古铜色的雨，亦像是炽热的雪。 黑月深深的吸了口气。先前的战斗虽然他一直处于优势，但面前的巨龙无论被击倒多少次都会再挣扎着爬起来。他本来不想真的把这头巨龙拆碎，毕竟这具枯骨也曾是奥丁的同族，黑月很难保证如果真的把它拆了奥丁会不会和自己翻脸，但他的体力是有限的，继续缠斗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再加上这头巨龙恐怖的震动能力，黑月也不敢说自己能像以往的战斗那样将胜利稳稳的收入囊中。毕竟他面对的是在人类的神话中，被视作神明的生物。 浓郁的冥元素再次自黑月周身流淌而出，如同粘稠的墨色潮水无声无息地漫溢开来。那缓慢涌动的黑雾先是吞没了巨龙与黑月的身影，继而贪婪地扩散，直至将整片曾经承载过叹息之岛的虚空都笼罩其中。领域已成，死寂是唯一的法则。 巨龙那早已失去血肉的巨大颅骨猛地扬起，布满森然利齿的巨颚以近乎撕裂的幅度张开，达到一个令人心悸的角度，没有声音。它的喉管与声带早已在无尽岁月的风化中化为了齑粉，只有枯骨与枯骨之间令人牙酸的摩擦，像是时间本身在锈蚀的齿轮间发出的叹息。然而，那仰首向天的姿态，却比任何震耳欲聋的咆哮都更具穿透力。透过那空洞的眼窝和嶙峋的骨架还依稀能看到它活着时，那足以令群山俯首、江海倒流的雄伟轮廓。 它愤怒了，即使它已经残破不堪，但那源自本能的怒火在残破的躯壳里开始熊熊燃烧。纵使身躯残破如风中败絮，纵使力量十不存一，那曾经刻印在每一寸龙骨之上的属于神明的骄傲却从未熄灭。 巨龙残破的躯骸毫无预兆地爆发出骇人的冲锋！它碾过大地，如同陨星坠击，所经之处坚固的岩层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裂。它本就有些畸形的翼骨在刚刚黑月的狂暴攻击中分崩离析，此刻随着它每一步的沉重践踏，骨屑如雪片般簌簌飘落，仿佛昔日王冠崩解时散落的碎片。 嶙峋的骨尾骤然撕裂凝固的空气，带起一阵沉闷的嗡鸣。黑月的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急掠，堪堪避过那足以粉碎山峦的抽击。几乎在同时，他背后的漆黑双翼猛地一振，空气被瞬间压缩，接着被撕裂，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那是突破音障时空气被强行扯断的脆响。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闪电，以更甚于巨龙冲锋的狂暴姿态，逆冲而上！ 在他冲锋的时候，浓稠如实质的黑雾在他手中急速凝聚、塑形。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刃凭空显现，刀身上反射着刺目的寒芒，冷的让人汗毛直竖。 巨龙仰天嘶鸣，空洞的眼窝中缓缓亮起了巨烛般的金色火光，它深深的吸入巨量的空气和海水，全身枯朽的肌肉缓缓凸起，甚至血管的脉络也渐渐在骨骼上浮现。可怕的变化正在巨龙身上显现，它正从一具枯骨缓缓回到活着时的样子，双爪和长尾却依然骨骼嶙峋，甚至透过干枯的皮肉隐约的能够看到那些交错的肋骨中的那颗巨大心脏正在缓缓跳动。生与死的特征同时在巨龙的身上浮现，它再一次以神明之姿凌驾世间，展现它无与伦比的威严。 “泡发了啊”黑月自言自语，却没有因为巨龙的变化停下冲锋。 黑色的大刀随着他的话音迎风暴涨，瞬间膨胀至充斥着整个领域的形态。刀剧烈的震动，黑月紧握刀柄，仿佛手中擒住的并非兵器，而是一条刚刚苏醒的黑色巨龙。浓稠的黑色冥雾在巨刃的锋刃上剧烈脉动，如同这条巨龙正在呼吸，每一次起伏都令空间为之震颤。黑月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黑色的大刀向着巨龙那伤痕累累的颅顶悍然劈落！ 巨龙那对仅余枯骨的前肢猛地擂击在自己早已空洞的胸膛之上，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战鼓。虽然它满身都写着爬行类的特征，但这个动作令它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动物园里能看到的银背大猩猩。巨龙昂起身，向着黑月的刀刃回应了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再是骨骼摩擦的叹息，不再是风穿过空洞的嘶鸣。这一次是真正的，震耳欲聋的龙吟，却又不仅仅是龙吟。声音不再是物理的震荡，而是化作一道实质的、扭曲空间的冲击波，迎着从天而降的刀刃正面扑去！ 冲击波轰然撞上黑月斩落的冥刀时，剧烈的震动波轰然爆发，震得黑月险些拿不稳刀。在这瞬间黑月明白了，那就是旱灾的龙息。不是焚天的烈焰，也不是裂空的雷霆，它的龙息竟然是以冲击波的形式出现！龙息以无可匹敌的威势扩散，所过之处，空间本身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活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这恐怖的冲击，仅仅持续了一瞬。 如同炽阳下的朝露，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那足以令空间都为之枯竭的震荡波纹，竟在触及弥漫的冥元素领域时骤然凝滞、坍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口贪婪地吞噬。 冥元素“抵消”的效果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无声无息间，那扩散的冲击波连同构成这形态的、运动或静止的一切粒子，全部被那深邃的黑雾彻底抹去。没有爆炸，没有残响，只有一片被强行归于虚无的的绝对死寂。仿佛宇宙的画布上有一片区域被蘸着永恒墨汁的巨笔，轻轻一抹，还原成了最初始的、冰冷的空白。 巨刃正面砍击在巨龙的颅骨上，冥元素对它的骨骼似乎无效，但刀刃本身的恐怖重量和冲击力已足够恐怖。巨刃和巨龙颅骨碰撞的瞬间产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透明的冲击波四散开来，比巨龙的龙息还要更具破坏力，“咔嚓”一声，硕大的颅骨被硬生生劈开一道裂缝！ 巨龙被这股巨力震得彻底失衡，庞大的身躯轰然栽倒在地。黑月收拢双翼从天而降，轻盈的落在巨龙的脖颈上，巨大的刀刃在砍中巨龙的瞬间就破碎了，恢复到最初的大小。他抬脚踢了一下刀柄，长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接着黑月一把将刀径直贯入巨龙的颈椎，准确地穿透脊髓。黑月双手紧握刀柄，沿着巨龙的脊椎高速冲锋，巨龙的脊骨像是被砸碎的砖瓦一样寸寸崩裂，黑色的血浆在他身后喷涌而出，仿佛黑色的帷幕。虽然这种生物的骨骼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金属都更加坚硬，但它终究是生物，神经系统被破坏以后也没办法再支撑它庞大的身躯。 惊天动地的咆哮从巨龙的口中传出，却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一样沙哑下去，巨龙刚刚膨胀起来的身躯急速的干瘪，慢慢回到那副枯骨般的模样。它奋力地挣扎， 但却像是下半身瘫痪的病人一样，已经失去了对下半身的控制。它疯狂地摆动头颅，试图把黑月甩下去，但黑月只是再度怒吼，接着更加凶狠地一脚踩在刀柄上，长刀直接彻底没入巨龙的身躯。 在刀彻底进入巨龙的身躯那一刻，巨龙像是发条停摆的木偶那样停下了动作。 黑月死死的踩着刀柄，他丝毫不敢放松下来，因为刚刚破坏巨龙的脊椎也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这时候如果巨龙突然回手掏他一下绝对不会好受。 巨龙没有再攻击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它大概是想往前爬，但空无一物的眼睛早就已经看不到路。 没有几步，它巨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千年城墙被推倒一样轰然倒塌，眼窝中最后一丝火光晃动了几下，就彻底暗淡了下去。 黑月的黄金瞳凝视着巨龙空洞的眼窝，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这个大家伙本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却被人把骨头挖出来当作武器。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是不是它的脑子回光返照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像是孩子逃学以后本能的想要回家一样，凭着那支离破碎的身体，想找到回家的路。 冥元素的领域破碎了，黑色的雾随着海风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黑月站在龙骨的头顶，凝视这支离破碎的世界。 “看来，你结束了”空灵的声音突然在黑月身后响起，惊得黑月差点脚一滑从巨龙身上跌下去。他回过头，看到奥丁站在了他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战斗的时候这位大神就一直在旁边观战来着。 “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是指望我被这货按死吗...”黑月本来想再骂两句，但是眼神落到奥丁的手上时，话却全噎在了喉咙里。 奥丁的手上依然提着那柄枯树枝般的“冈格尼尔”，但那枪尖上却挑着一具人类的枯骨，枯骨的白发像是干草，随着微风簌簌坠落。 “你手里...哪位啊”黑月死死的盯着奥丁枪尖上的枯骨，有些不敢确定心中的猜测。 “他么”奥丁挑了挑枪，枯骨瞬间散落一地，像是被打碎的骨骼模型。 “缪尔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