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如懿传 前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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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眸色微沉，随即假作孱弱地呛咳了几声，直将面色咳得更加红润，全不似寻常人该有的模样，倒像是高热未退，心火过盛所致，方才慢慢平息下来。 面上则匆忙挤出几分感沐圣恩的笑来，只说：“四阿哥能来探望老夫，实在是叫我富察氏上下受宠若惊，只是老夫体虚，走不了远路，不便出府迎接，便只能在此恭候了。” 说罢，又吩咐管家：“快叫二少爷去前院迎接四阿哥，万不可轻忽怠慢了。” 虽说他的病情已无大碍，但人家毕竟是奉旨来探病的，他总不能摆出一副老夫一切安好的模样来，那不是既打了皇上的脸，又扫了四阿哥的兴吗 幸而为官做宰到了马武这个地步，装疯扮傻，假作病态都已成了常事，这些说起来也不过是些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官场技能罢了。 是以，马武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动作利落地给自己套了件厚实的外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额角微汗，面红颈赤，说起话来也不像刚才那样中气十足，反而有气无力得很，看上去分明是一位备受病痛折磨的老者。 只是他的眼神依旧锐利，重臣威仪仍在。 马武既要会见四阿哥，像马武夫人、琅嬅、傅恒这样的女眷幼儿自然是不好掺和其中的。 舒穆禄氏知晓事情轻重，见管家听令快步走远，便也无意多看自家这个突然又演上了的老狐狸，她一手牵着傅恒，一手拉着琅嬅，笑眯眯地说：“你们伯父有事要忙，别管他，咱们娘仨自个儿快活去！” 就由这老狐狸去探一探外面那只功力尚浅的小狐狸的底吧。 傅恒虽然年幼，也的确暗自惊讶于伯父的变脸之快，但他是琅嬅一手带大的，性子自来沉稳，闻言便乖乖地应了下来。 琅嬅则憋着笑意，冲伯母点了点头，又朝着马武屈了屈膝，行了一礼，温声道：“伯父今日的药还没用呢，我去同小叶大夫、小薛大夫说一声，晚些时候叫婢子给您送来。” ——既然要装，那就索性装到底吧。 说完，她这才扶着舒穆禄氏的手走了出去。 “这鬼灵精的小丫头！”马武低声笑骂了一句，又收敛了表情，暗自推敲起皇上的用意与四阿哥的来意。 …… 琅嬅她们走得并不算快，一群人穿过漫漫长廊，眼瞧着绕过前方的小花园，再拐个弯儿的功夫就能抵达舒穆禄氏的院子了。 只是，不知是太不凑巧，又或许是太过凑巧了——花园的另一头竟又忽然转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恰恰是两个年轻男子。 一个是马武府上的二少爷萨拉，至于另一位——无需多言，自然就只能是那位天潢贵胄，四阿哥了。 虽然相隔甚远，琅嬅她们只能模糊望见个人影，但既然遇见，那就不好不上去打个招呼了，否则难免有不敬皇家之嫌。 舒穆禄氏见状倒也不怵，以她的身份，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四阿哥这个愣头青在她眼里可还不够看呢。 因此，她只是脚步微顿了一息，随即便领着侄儿侄女上前，举止得体地向四阿哥请安问好。 舒穆禄氏客气，四阿哥自然更加客气——现在的他可还没有在舒穆禄氏跟前摆架子的资本，见舒穆禄氏屈膝，急忙伸手虚扶，“夫人实在太客气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说话间同时将对面几人打量了个遍。 他的目光不由凝在琅嬅身上。 不止是因为琅嬅年轻漂亮，气度不凡，更重要的是，四阿哥一望，就知道眼前的姑娘便是王钦所说的——沙济富察氏如今最最尊贵的嫡女。 思及马齐马武“二马吃尽天下草”的显赫权势，他温顺地微微低头，和气道：“这位便是李荣保大人的爱女了吧。” 但他的温和并没有换来琅嬅的另眼相待，她只是略提嘴角，平淡地应了一声是，便再不接话了，冷淡至极，倒叫四阿哥有些隐隐的失望。 两边没有互相耽搁太久，只是姑且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富察琅嬅只当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殊不知她走后，四阿哥竟扭头，定定地望了她许久。 …… 入夜，各自忙碌了一天的马武与舒穆禄氏终于在内室再度碰面。 舒穆禄氏一见着马武，张口便问：“你今日都和四阿哥说些什么了”一面问，一面又用半是担心半是警惕的目光紧盯着马武。 怪不得舒穆禄氏这样防备，实在是她家这口子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骨子里总是暗藏着几分赌性。 从前看中廉亲王，便执意跟在人家后头摇旗助威，为此更是惹了先帝不满，遭了贬斥，如今日子好容易安稳太平了，他可别又重蹈覆辙，觉得四阿哥地位已稳，就又要开始替人家招兵买马，抢那头一等的从龙之功了。 日子还长，谁知道后头会有什么样的风云变幻呢 身为下臣，想要替主子拿主意，分配家业，这终归是惹人忌惮与厌烦的。 老两口风雨同舟几十载，既是夫妻，更是同心同德的战友——他们都为了家族荣耀与利益而战。 马武当然不会像那些迂腐书生一样，觉得妻子不该过问朝事，他始终觉得，要想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光靠他一人是不够的，家里人同样需要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度，否则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了。 因此，这几十年来，他每日都会同妻子分享当日见闻与近期的官场局势，几无中断。 这会儿也是一样。 马武摆了摆手，否认了妻子那些不太好的猜想，他并无隐瞒之意，却也没有将今日的谈话说得太细，只是笼统地概括道：“四阿哥的心思有什么重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皇上的心思。 “夫人就等着瞧好吧，”马武握着老妻的手，朗声大笑，眼中更是精光闪烁，直言：“咱们家琅嬅可是个有大造化的孩子。” 毕竟，皇上挑儿媳，但更挑的——是亲家。 而沙济富察氏，世代簪缨，声名赫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