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心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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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锅蘑菇汤的后劲儿,确实比埋了多年的老酒都冲。 第二天一大早,陈家大院里就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往日那股死气沉沉的拖沓劲儿一扫而空,个个都透着股奔头,手脚前所未有的麻利。 大儿子陈建国挥着锄头,膀子抡得呼呼作响,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大儿媳刘芬也不再唉声叹气,喂猪、扫院子,脚下生风,又快又稳。 他们俩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 那火,叫对好日子的盼头。 就连角落里另起炉灶的二房,今天干活都比平时卖力了几分。 只不过那股子力气里头,还夹着点不甘心和酸溜溜的怨气。 吃过早饭,一家人扛着农具准备下地,路过自家那片薄田时,陈建国到底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 他瞅着那片黄不拉几、瘦得可怜的地,长长叹了口气。 “娘,咱家这块地,啥时候也能长出山里头那种金贵东西来,那该多好。” 这话,算是说到了所有人的心窝子里。 是啊,要是自家地里也能刨出金疙瘩,谁还乐意天天喝那清得能照见人影的汤水。 角落里的周兰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里啐了一口。 那老不死的有好东西,还能先紧着你们大房做梦去吧! 陈秀英全当没听见二儿媳妇那边的动静,压根没搭理她,只是眯着眼瞅了瞅那片地,点了点头。 “是该给它喂点好东西了。” 她说着,转身回了屋。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不起眼的灰布袋。 布袋灰扑扑的,瞅着就是个旧物件,但里头沉甸甸的,也不晓得装了啥。 她把布袋往院子中间的石桌上一放,解开了绳子。 院里所有人的眼珠子,瞬间都被那布袋吸了过去,齐刷刷地围拢过来。 袋子里,是半袋子黑乎乎的粉末,和灶膛里掏出来的草木灰也差不离。 “娘,这是啥呀” 刘芬好奇地问。 “咱家祖上传下来的‘肥田散’。” 陈秀英的语气平平淡淡,不带一丝波澜。 “能让瘦地变肥田的宝贝。” 这话一出口,大房两口子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里头全是光。 周兰却撇了撇嘴,满脸不信,心底里骂开了。 死老太婆又开始吹牛皮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陈秀英懒得管他们心里想啥,只让陈建国去打了满满一大桶清水。 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那双干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布袋里捻起一小撮黑粉。 真的就只是一小撮,也就将将盖住她那点指甲盖。 她把那点粉末弹进水桶里,黑粉入了水,连个泡都没冒,就悄无声息地散开、消失。 她拿起搅水的木棍,不紧不慢地搅了七八下,对着大儿子吩咐: “去,把这桶水,就泼在那块田的东头角落。” “就泼那一小块地方,别多泼了。” 陈建国一下愣住了。 “娘,就这么点儿够干啥的” “够了。” 陈秀英一摆手,话里没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她重新把布袋扎好,极其珍重地揣进怀里,那护着的架势,就是在捧着稀世珍宝。 她的视线在院里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尤其是在二房那几张脸上,多停了一瞬。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这玩意儿,劲儿大得很。” “用好了,是能让地里长金子的福气。” 她顿了顿,声音也沉了下来。 “可要是起了贪心,用多了,那就是烧苗烂根的祸害。” “是福是祸,全看用的人,心里头装的是啥。” 这番话说得玄玄乎乎,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建国和刘芬听得半懂不懂,只晓得这东西金贵又邪乎,不敢乱来。 可这话钻进周兰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儿。 死老太婆,心都偏到胳肢窝了!有好东西自己藏着掖着,生怕我们占了便宜,还编出这套鬼话来吓唬谁呢! 陈建国不敢耽搁,老老实实地挑着那桶水去了自留地,还真就规规矩矩地只泼了东边那一小块。 …… 第二天,鸡才刚叫第一遍。 陈家院子里就炸了。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起早拔草的刘芬。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手脚并用,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长……长出来了!” “老天爷啊!长出来了!” 一屋子人被她这动静全给嚷嚷醒了,呼啦啦全跑了出去,连周兰一家都被惊动了。 等跑到地头,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原地,一个个傻愣愣地站着,动弹不得。 那片昨天才泼过水的角落,就这一夜的工夫,竟然齐刷刷地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绿苗! 那绿,是水灵灵的翠绿,嫩得能滴出水来。 每一棵菜苗都把腰杆挺得笔直,精神抖擞,长势逼人。 再扭头看看旁边没泼到水的地方,还是那副黄巴巴、半死不活的老样子。 一边是绿得晃眼的生机,一边是死气沉沉的荒败。 这对比,根本不是人力能办到的事! “神了!真是神了!” “秀英嫂子,您家这是得了神仙指点吧!” 路过的村民也围了上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啧啧称奇,再看陈秀英时,那表情就是在看活神仙。 陈秀英只是靠在一边,淡淡地抽着烟袋,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周兰的眼睛,压根就没往地里的菜苗上瞟。 她的眼珠子,死死地钉在了陈秀英的身上。 说得更准点,是钉在陈秀英那鼓鼓囊囊的衣兜上。 她无比笃定,那包能让土地长金子的“肥田散”,就在那兜里! 她的心,被几万只蚂蚁啃噬着,又痒又麻,抓心挠肝。 嫉妒和贪婪在她胸口烧成了一把火,让她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这死老太婆就是偏心,故意只拿出那么一丁点儿,就是不想让他们二房翻身! 只要……只要她能把那包肥田散弄到手…… 那他们二房,不也能想种啥种啥,想吃肉就吃肉了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她心里疯长,再也压不下去了。 傍晚收工回家。 陈秀英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小布袋。 她没特意藏,也没刻意显摆。 她就那么不经意地,把它塞进了灶间墙角一个破了口的瓦罐里。 那瓦罐上头,还胡乱盖着两块破布。 一个随手而为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 夜,越来越深。 院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灶间那个破瓦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洞开着黑黢黢的口,静静地等着那个愚蠢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