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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绣的笑声愈来愈令人毛骨悚然，人似颠狂，继而轰然倒地，口吐白沫不停抽搐，但仍未能停下笑声。 阿爹和苏络急得团团转。 云中锦抱着苏绣，想一掌击昏她，但又不忍，想了想，伸出手指想点住她的哑穴。 “住手。” 随着一声急呼，段远之冲了进来，用银针在苏绣额上扎了几针，她方才止住笑，又给她喂下了一粒丹丸，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云中锦看着苏绣合眼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小仵作，她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会这样” “急火攻心，气血上涌而未能自控，乃至颠狂。” 段远之说道。 “其实，这个家里最有病的就是她了，许是幼年受了惊吓刺激所致吧最初是师叔抱着她来药王谷找我救治的，但我只能治个七七八八，病根则始终无法除去，这在于她自己心中的梦魇，而医者治不了人心。” 云中锦想起苏绣说过盗匪的死人坑，这大概就是她的病根吧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未能从那个坑里爬出来，乃至于一直活在梦魇当中。 也许她一直想出人头地向上爬，也是因为这个心魔吧。 云中锦觉得，小灯的梦魇，乃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小灯的勇敢，在死人坑中挣扎向上爬的就是她了，而她或许没有小灯那样的勇气去拼命活下来。 “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小灯，是我欠你的。”云中锦不禁潸然泪下。 “你确实不好。”段远之责道，“师叔他们知道苏绣不能急不能受刺激，一直以来宠着她顺着她，而你亦跟着他们瞎宠，明知她不对却仍犹豫不决，恐怕将来遇事也难遏制。云中锦，前景堪忧啊。” 云中锦怔着，段远之说的没有错，一直以来她对于苏绣都是犹豫不决的态度，若早对苏绣采取强硬手段将她拉回正道，何至于看着她一步步朝深渊越走越近 “是，苏绣如今这样，我是有责任的。” 云中锦苦涩地说道，“可她理由一套套的，我嘴笨说不过她，没办法阻止她由着性子走。还有苏缨，我也没法阻止她往火坑里跳。我伸手想拉她们一把，可她们不愿意。她们都认定了那条道非得继续走下去，我没办法，我真的没用。” “阿锦不用太过自责，她的倔脾气谁也没辙的。”一直沉默寡言的顺子开口宽慰道。 段远之看了顺子一眼，连忙说道，“嗯，醒之说的对，我言重了，是不能怪阿锦。” “你们不用安慰我。当务之急，是如何救苏缨。” 云中锦望着段远之道，“我没法从律法上对她施以援手，你可有其他什么办法可以救她救了苏缨也就是救了苏绣，也等于救了他们一家。小仵作，我不知道药王谷的宗旨是什么，但我想至少有一条，就是救人，对吗” 段远之摇了摇头。 “药王谷的宗旨是治病救人没有错，可就算是神医仙药，也治不了人心。更何况，你认为她们是错的，而她们未必这么认为，正如你说的，你想伸手拉她们，而她们自己不愿意，因为她们认为自己没有错，为什么要回头而以苏绣的脾气，你越想拉她，她就越想证明给你看她没有错。”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坚持罢了。你的坚持是律法，她的坚持是出人头地。你为是天下，是大家，而她为的是自己的小家，大家都有理，也没法说谁对谁错。或许有一天她成功了，就能证明是你错了呢” “苏缨认为自己的牺牲值得，苏绣认为自己的争取没有错。她们都认定了自己的道理，你也劝不动她们，就象当年师祖劝不动师叔一样。” “阿爹是你的师叔”云中锦问道。 “是。他是师祖的亲儿子，师祖说他是药王谷里天分最高的那一个，可惜他就是心思不在医理药学上。师祖认为他应该潜心钻研医理，不该沉迷女色，这才下狠心将他逐出药王谷的。而师叔认为自己追究求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错，和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更没有错。” “后来，师叔带着重病的绣女回药王谷求医，师祖没有救，因为他知道那女子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无药可救。也许师叔认定师祖见死不救吧，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见师祖。可是，师祖心里其实是非常挂念他的，到死都还念叨着他的名字，嘱咐我一定要时常关照师叔。” “后来，我得知师叔被人打傻了，便时常来给他医病，有时会让小妹来送药，可惜，再难的病症我们都治得，就是治不了傻病和心病。我看他也不全傻，就象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般，每日只操心好吃好玩的，这倒也好，傻人有傻福嘛，所以也就不着急给他治病了。” “今日，也算是赶巧了吧。我呢，每隔一段时间，来给师叔查看一下身体。醒之呢，则是想来看看某人，非要跟着出谷不可。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段过之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顺子。 顺子红了脸，看了一眼云中锦，但没有说话，与先前那个伶牙俐齿的小衙差大不相同。 “好了，师叔身体无恙，苏绣睡一觉也就没事了。醒之，想看的人你也看到了，我们该回去啦。” “等一等，小仵作。”云中锦道，“苏绣这是心病，你不能一句‘治不了心病’就这样打发了吧等她醒来，面临的事一样都未解决，苏缨仍然在火坑中挣扎，她一急又发病，我又该怎么办” 段远之皱了皱眉，“都说是心病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找我没用。” “喂，小仵作！”云中锦急眼了，“病没治好就走，你讲不讲医德” “那就由着她呗，你能忍住别跟她说什么大道理吗我讲医德就不讲人德，由着她做她想做的事，你行吗”段远之反讽道。 “你只管说，眼下有什么最好的办法治她的病”云中锦说道 “对于苏绣来说，眼下最好的心药，那自然是比漕帮更强大的，以彼压此，她方能出奇制胜。赢了，病就好了呗。但，是否能从根上战胜她的心魔，我就不知道啦。” “这不是废话吗比漕帮更强大的，只有官府。她只能依靠官府，用律法打败漕帮这样的地头蛇，这才是她的出路。” 段远之嗤之以鼻。 “笑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不知道吗压住这只地头蛇的，只有另外一只地头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你总该懂了吧嗯，有时候，蛇，也叫虫，长虫。” 云中锦想了想，猛然醒悟，“你说的可是虫爷” 段远之笑而不语，转身便走。 顺子很乖巧地跟着段远之离去，只是在经过云中锦身旁时，说道，“唯有秘宗的虫爷，能制得住侯一春。” 云中锦追了上去，问道，“你们找到虫爷的下落了吗记不记得我们有过协定，互通有无。” 顺子摇了摇头。 段远之说道，“会找到的。我家小妹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确认虫爷真有其人吗，确定小妹的死是秘宗所为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要找出来问个明白。可惜，我们至今不知道秘宗究竟在哪里。既然你记得互通有无的协定，那就最好按协定来。” “还有，”段远之冷哼了一声，“你再敢唤我小仵作试试” “你不就是小仵作吗，你不承认”云中锦反问道。 “我不与你计较，或许将来还要做亲戚呢。”段远之一笑，招呼顺子，“醒之，我们走。” “秘宗，虫爷。”云中锦望着段远之与顺子离去，若有所思。 回过头来，却见苏绣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口中念叨着，“秘宗，虫爷，我会找到他们的。” 云中锦见苏绣又是一副走火入魔的神情，赶忙说道，“你别听段远之满口胡言，他根本就没几句实在话。” 苏绣充耳未闻，依旧自顾念叨着，“虫爷，他是大胡子的义父。” “我知道你认识大胡子，可你确定他一定是秘宗的人吗”云中锦说道。 “全漕江没一个人见到过所谓的虫爷，只有大胡子几个人偶尔露面，难道只有几个人，也能成一宗一派这样的宗派，能起什么风浪若是秘宗能镇得住漕帮，又何至于这么多年来让漕帮一家独大绣，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能镇住漕帮的，唯有依靠官府。我与你一同想办法……” 苏绣的唇角浮起冷笑。 “我知道你不信漕江的官府，乃至州衙你也不信，但你该信朝廷。等我回了京城，禀报刑部，不，我会想方设法入宫面圣，待禀明了圣上，一定会采取措施镇住漕帮，不再让他们为所欲为，鱼肉百姓。到那时，我们一样可以过上好日子，绣，你听我的，好吗” 苏绣没有回答，兀自念念叨叨，“我会让虫爷为我报仇的，一定会的。” “我要灭了漕帮，杀光他们。我要踩着他们的尸体爬上来，我会的，一定会的。我要杀、杀、杀……” 苏绣咬牙切齿，而云中锦只觉得五雷轻顶。 “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