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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悲愤、或激昂的面孔,最后定格在那微微露出缝隙的城门上。 “不为私仇,只为公义!” “不为帝位,只为黎民!” “踏平宫阙,诛杀国贼!” “用温明谦的血,祭奠我母,祭奠霜月,祭奠所有枉死的英魂!” “杀——!” 这最后一个“杀”字如同惊雷炸响,彻底点燃了三军积压已久的怒火与血性! “为王妃报仇!” “诛杀伪帝!涤荡乾坤!” 怒吼声如山呼海啸,震动了整个承天门。 根本无需更多的命令。 江相如长剑出鞘,一马当先:“前锋营,随我冲!” 铁蹄如雷,黑色的洪流向着那扇敞开的城门,汹涌而去! 城楼上那些叛乱的士兵,看到大军开始冲锋了,一下子士气高涨,拼了命地转动绞盘,城门洞开的速度更快了。 安谈砚立刻策马跟上温弈墨,与她并辔冲锋。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紧紧守护在她身边,用行动表明他的立场——她剑锋所指,就是他前进的方向。 安谈砚眼里那满满的杀意,这下可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惊鸿”。 剑锋,直指那道越来越宽的城门缝隙。 压抑了太久的悲愤,在这一刻,化作了最为狂暴的力量。 当承天门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刻,蓄势待发的联军,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冲破了堤坝,咆哮着,涌入了京城! 安谈砚一马当先,银甲浴血,宛若杀神降世。 江相如紧随其后,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此刻尽数化作了眉宇间的煞气。 他们身后,是二十万心怀悲愤的复仇之师! 京都内的守军,本就因城楼上的剧变而军心涣散。 他们亲眼目睹了皇妃的惨死,又看见了同僚的倒戈。 此刻,再面对这样一支哀兵必胜的虎狼之师,他们的防线几乎是一触即溃。 抵抗,变成了屠杀。 “降者不杀!” 安谈砚的吼声,响彻街巷。 许多守军,听到这句话,再看看眼前这些气势如虹的敌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当啷——” 第一个士兵,扔掉了手中的长矛。 兵器落地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这些人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求饶投降。 皇帝的军队,士气崩溃,节节败退。 联军的兵锋,势如破竹,直指皇宫! 血,染红了京城那青灰色的石板路。 从承天门,到大明门,再到午门,尸体铺满了长街。 安谈砚的剑,已经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血。 他身上的银甲,早就变成了暗红色。 他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伤痛,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温明谦。 我要你的命! 血债,必须血来偿! 城楼上的厮杀已经结束。 那些临阵倒戈的禁军士兵,看着浑身浴血的温弈墨一步步走上城楼的台阶,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缟素而染血的身影上。 温弈墨走得很慢。 每走一步,灼痛就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耳边的喧嚣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抹素白和那片刺眼的血泊。 安谈砚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就差一步的距离。 他没有试图搀扶,只是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为她隔绝开外界的一切,留给她最后一点面对至亲的空间。 终于,她走到了。 距离唐念绮……仅三步之遥。 温弈墨停住了脚步,身子微微地晃了一下。 那双方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眼睛,此刻终于裂开了细微的缝隙。 唐念绮就那样倒在那里,脖颈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歪斜着,露出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鲜血都快凝住了,把她素色的衣服染成了一大片的暗红色。 那张总是带着慈爱笑意的脸,此刻面色灰白,双眸紧闭。 “母……妃……” 沙哑的音节从温弈墨的喉咙里挤出来,破碎得几乎听不见。 她踉跄地跪倒下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冷硬的城砖上,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鼓起勇气伸出,想要去触碰唐念绮的脸颊。 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猛地僵住。 她的手上有自己的血,也有敌人的血,她怕弄脏了母亲。 母亲一向爱洁,不能让她不开心。 温弈墨把手缩回来,慌乱地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擦拭。 一直擦到手心通红,都快破皮了,才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唐念绮脸上的乱发拨开,擦掉脸上的血污。 指尖传来的,是冰冷的触感。 再也没有记忆里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再也没有了。 这一下,彻底击碎了她强行筑起的所有堤坝。 “母亲!” 绝望哀恸的呜咽,从她胸腔最深处迸发出来。 她弯下身子,额头紧紧挨着唐念绮早已冰冷的额头,消瘦的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的泪,仿佛都在刚才那口心头血中流尽了。 她伸出胳膊,想把唐念绮的身体抱起来,却感觉她的身子好沉、好冷。 “母妃……咱们回家……”她喃喃着,声音含混不清,“墨儿带你回家……我们回永亲王府……” 她试图用力,手臂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安谈砚在她身后,眼睛红红的,把头扭到一边,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挥了下手,让周围的士兵再走远点。 他默默拿来一件干净的黑色披风,走上前去,轻轻地将披风盖在了唐念绮的遗体上,遮住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污。 温弈墨看了看那块黑色的布,又看了看安谈砚。 她不再想把唐念绮抱起来了,颤抖的手仔仔细细地给唐念绮整理遗容。 她理顺唐念绮的头发,抚平衣袍上挣扎的褶皱,小心翼翼地将那双冰冷的手交叠放在身前。 弄完这些之后,她弯下腰,在唐念绮冷冰冰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她站了起来。 身形依旧单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她看着安谈砚,声音沙哑: “找一副最好的棺木来。” “我要带母妃,回家。”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染血的城墙上,孤寂而决绝。 这一刻,那个会躲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永昭公主温弈墨,彻底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