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风从西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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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高昌城的毁灭，是一声让整个西域大地，都为之颤栗的惊雷。 那么当这座城市在唐军的铁腕之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浴火重生之时，它所带来的则是一种比单纯的毁灭更具震撼力的心灵冲击。 距离城破之日仅仅过去了半个月。 但那座曾经充满了奢靡与腐朽气息的王都已经脱胎换骨。 城墙的巨大缺口并未被草草地修补。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更加高大也更加坚固的由新式水泥和巨石浇筑而成的崭新雄关，其上飘扬着大唐的龙旗与那面代表着“格物”的黑旗。 城内，原本狭窄而肮脏的街道被彻底推平，一条条宽阔笔直的水泥马路如同灰色的动脉，开始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延伸。 在“以工代赈”的政策之下，数十万原本因为亡国而惶惶不可终日的普通高昌百姓，此刻却成为了这座城市最积极的建设者。 他们或许还不懂那些复杂的“格物道理”。 但却能最直观地感受到，这种新秩序所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那便是每日都能领到手的足以让他们养活一家老小的工钱与粮食。 当他们住进了由唐军工兵营帮助他们用新烧制的砖块和水泥建造起来的，远比过去那摇摇欲坠的土坯房要坚固、温暖、明亮得多的新居之时。 看向那些身着唐军军服的士兵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恐惧，渐渐地转变为了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依赖的复杂情感。 而就在这座充满了矛盾与新生气息的大唐安西都护府之内。 一场史无前例的西域诸国“朝圣”大会也拉开了序幕。 焉耆王、龟兹王、疏勒王、于阗王…… 几乎所有位于丝绸之路南道之上的大大小小的国家，其国王或储君都亲自带着自己国库之中最珍贵的礼物，如同听到了神谕感召的信徒一般，星夜兼程地赶到了这里。 他们不是来“朝贡”的。 是来亲眼看一看那传说中能一日破城，如同神罚一般的“天雷”究竟是何物。 他们是来亲口确认一下那个征服了高昌，却又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一种全新秩序的大唐太子，究竟是一头贪得无厌的恶龙，还是一位带来了变革的年轻神明。 然而，李承乾为这些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敬畏的西域君主们所准备的“欢迎仪式”，却再次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在军营之中向他们展示那足以碾碎一切的钢铁军阵。 也没有在都护府的大堂之上，向他们炫耀那堆积如山从高昌王宫里缴获的金银财宝。 带着这些身着华服，养尊处优的君主们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格物之旅”。 带他们去参观了那还在冒着滚滚浓烟，日夜不停地生产着水泥和砖块的巨大窑炉。 当一名工匠将一块刚刚凝固的水泥块递到焉耆王的手中时，那国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在其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那张充满了震惊的脸，显得滑稽而又可笑。 城外那片由唐军开辟出来的屯田区。 当他们亲眼看到一名普通的唐军士兵，熟练地驾驭着那造型奇特的曲辕犁，只用一头牛，便能轻松地翻开，比他们国家五名壮汉用旧式木犁还要多一倍的土地。 这些以农为本的绿洲君主们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渴望。 甚至在午宴之上，李承乾没有为他们准备山珍海味。 而是让他们品尝了由军中伙夫，用脱水处理过的蔬菜和肉干烹制而成的“军用口粮”。 当他们得知，这种味道虽然普通却营养丰富，且可以储存数年而不变质的“神奇食物”，正是支撑着十万唐军，可以长途远征的秘密之时，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事优势了。 这是一种从生产，到后勤，再到战争的全方位的文明的碾压！ 直到这场“格物之旅”的最后。 李承乾才云淡风轻地将他们带到了那早已让他们闻名丧胆的炮兵阵地之前。 他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语。 他只是微笑着抬了抬手。 “轰！轰！轰！” 三轮齐射！ 在那地动山摇的巨响和远处山头那不断崩塌激起漫天烟尘景象面前。 所有西域君主都再也无法维持他们那可笑的王者尊严。 他们一个个吓得是面无人色双腿战栗，甚至有人当场便瘫软在地，丑态百出。 直到此时，李承乾才走上前，亲自将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龟兹王扶了起来。 他用一种如同春风般的语气，对他们发出了最后的“邀请”。 “诸位，看到了吗” “这便是‘格物’的力量。它既可以用来创造，也可以用来毁灭。” “孤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想问一问你们。你们是想与我大唐一同用这股力量，去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繁荣的丝绸之路。还是想像那麴文泰一样，成为这股力量之下又一堆无足轻重的……尘埃” 在这种胡萝卜与大棒，王道与霸道交织而成的无可抗拒的阳谋面前。 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当日，西域南道十一国君主，便与大唐安西都护府共同签订了《安西盟约》。 盟约规定，西域诸国将永久性地对大唐商队开放所有商路，并统一执行不高于半成的超低关税。同时允许大唐，在他们的国都，建立拥有驻军保护的“商站”，以及负责传播汉人文化与格物知识的“学堂”。 至此，大唐兵不血刃地便将整个西域南道，彻底纳入了自己的经济与文化版图。 一个服务于西征大业的稳固的后方基地正式建立！ 当西域的风将高昌的尘埃与大唐的威名一同吹向东方之时。 长安城那座金色，巨大的赌场，也迎来了最疯狂的时刻。 “大捷！高昌大捷！” “太子殿下，一日破城！阵斩高昌伪王麴文泰！” 当这份插着红翎的捷报抵达长安之时，整个城市再次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歇斯底里的狂热崇拜之中。 这个消息，对于李治和长孙无忌的“金融捧杀”计划而言，却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让整个局势都开始朝着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疯狂滑落。 晋王府内。 长孙冲正满头大汗地，向着面色阴沉的李治与长孙无忌紧急密报。 “殿下，国公爷……局势有些……失控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慌。 “高昌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长安的‘格物’投资，已经彻底疯了！如今已经不是我们在暗中推高价格了。” “而是无数的民众和商人在用他们真金白银的血汗钱，主动地将这个泡沫，吹得比天还高！”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道：“更……更可怕的是，就连我们自己这边一些参与了计划的勋贵，都开始被眼前的巨大利益所彻底迷惑！” “他们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地将自己家族的产业也抵押给了钱庄，换成现钱投了进来！他们竟然想……想假戏真做在这场豪赌中大捞一笔！” 这个消息让长孙无忌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动摇。 “雉奴……”他声音嘶哑地说道。 “够了。收手吧。再这样下去，这把火会把我们自己烧成灰烬的！” 他怕了。 怕这个由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金融怪物，会彻底失控最终反噬他们自己！ 然而，李治在听完这一切之后，却在短暂的思索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更加疯狂的寒光！ “收手不！” 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冰冷而又决绝！ “现在收手，我们便是前功尽弃！我们非但不能停，还要加大投入！将这个泡沫吹得更大！更大！直到大到连我那位好大哥都无法收场的地步！” 长孙无忌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疯了！” “我没疯！”李治的眼中燃烧着赌徒般的火焰。 “舅父！您还不明白吗我们的计划需更进一步！” “既然我们已经无法通过刺破这个泡沫来让民众怨恨他。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 “我们就用这个，巨大到足以绑架整个帝国经济的金融泡沫，来要挟他！来要挟父皇！” 是用整个帝国的经济命脉，来做赌注的终极豪赌！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这个，眼中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外甥沉默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依……你之言吧。” 遥远的安西都护府内，李承乾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自称来自波斯的商人。 他衣着华贵举止优雅，操着一口流利到近乎于完美的汉语。 带来的是一箱足以买下长安城半条街的极品珠宝，以及对大唐天威的无上吹捧。 “尊敬的太子殿下，”他在帅帐之内，对着李承乾，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波斯贵族礼仪，“您的威名早已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照耀了整个丝绸之路。” “小人代表波斯千万饱受大食人欺压的同胞，恳请殿下能早日兴正义之师，将我们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然而李承乾却早已，从斥候的情报之中得知了此人那真实的身份。 一名来自于大食帝国总督府的高级密探。 李承乾没有点破。 他反而将计就计，表现出一种在巨大胜利之后，那种志得意满的“骄傲”与“自负”。 他看似无意地向这名“商人”炫耀着自己火炮的射程是多么的无与伦比。 酒后失言地向这名商人泄露了自己那足以支撑五十万大军，在境外作战一年的庞大后勤能力。 他甚至在巨大的沙盘之上当着这名商人的面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地描绘着自己将如何长驱直入，一举攻克大食人的都城早就盛世大唐的辉煌。 那名自以为满载而归的密探，在告辞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窃喜。 然而，在他转身离开帅帐的那一瞬间。 李承乾的脸上，那所有的“骄傲”与“笑容”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敌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他对身旁的马周和李恪说道，“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更谨慎，也更聪明。或许已经开始在他们的都城布下陷阱，等着我们一头撞进去了。” “那，大哥……”李恪，有些紧张地问道，“我们原定的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计划……” “需要改变了。”李承乾缓缓地说道。 他走到了那副巨大无比的地图之前。 拿起一支炭笔。 没有在那片代表着大食帝国核心区域的“两河流域”停留。 而是缓缓地向下移动。 最终在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庞大半岛之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圈。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让马周和李恪，都感到无比震惊，甚至有些荒谬的名字。 “天竺。” “传我将令！大军在安西休整一月！但斥候营与工兵营一分为二！主力继续向西，佯装探查前往大食的道路，麻痹敌人。而另一支最精锐的小队，则由李恪你亲自带领！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