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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的便利店只卖一种伞。 明明赚了不少钱，李麦却还是改不了自己精打细算的毛病。 结账时，他压根没看到方灿眉尾挑得快飞起来的无语表情，手中攥着透明雨伞的直柄，干脆利落地付了钱。 “雨下的不大，一把伞就够了，挤挤不碍事。” 完全没有给哥哥说话抗议的机会，李麦头也不抬地收了找零，和柜台后嘴角挂着迷之笑容的收银员女孩道了谢，便把伞往方灿的手里一塞。 方灿捏着冰凉的伞柄，不好意思地冲着明显认出两人是谁的女孩笑了笑，看着弟弟已经推开便利店的大门，往雨里迈出了半步，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透明直柄伞唰地一声绷开在半空，风里卷着的雨珠立刻噼啪作响地砸了上来。 薄薄的塑料伞面被敲击得轻轻一颤，雨滴荡漾开细碎的水纹，留下蜿蜒的痕迹。 两个成年男人挤在同一把透明伞下，难免肩膀抵着肩膀，胳膊肘还时不时会撞到一起。 伞沿垂得太低，李麦半个耳朵都露在外面，被斜飘的雨丝打湿，他却浑然不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方灿侧头看向走在旁边的李麦。 黑发被雨水打湿，软趴趴地贴在额角，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流下，洇湿了颈边的领口。 男人脸上的舞台妆卸了个干净，露出他本就清俊的五官。 尽管当事人有在努力遮掩，但方灿还是看见了弟弟眼神中透出来的浓浓疲惫。 在心里对这个倔强的家伙摇了摇头，方灿率先打破了沉默。 “冷吗” 他开口，声音被雨声滤得轻了些。 常年相处的默契，让李麦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方灿想说些什么。 但认为自己是被可笑的嫉妒心所束缚，李麦听到方灿的担忧，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略有些烦躁地踢了脚路边的积水，水花溅起来，在路灯下亮了一瞬，又落回到了湿漉漉的柏油路。 方灿走在半步外，冷不防被水花扫了裤脚。 被“无妄之灾”波及的哥哥，盯着那片湿痕顿了顿，指节在身侧蜷了蜷，硬是把那句“你看你干的好事”给咽了回去。 算了，他不和现在这个心情差的家伙计较。 察觉到李麦不太想说话，方灿也没多言，两个人就那么挨挨挤挤地往前走。 九个人挑选的聚餐地点在一条小巷的最深处，周边的店铺应该都是用老式韩屋改造的，风格统一不说，外墙上还挂着些没清理干净的爬山虎。 沿街的店铺大多关闭了大门，只有远处街角一家24小时的无人拉面店还亮着暖黄色的光，玻璃门上凝着一层厚厚的水汽，隐约能看见里面陈设的影子。 偶尔有辆出租车从主路拐进来，车灯刺破雨幕，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又随着车声远去，缩成两个并肩的小点。 “麦子，你知道的，我们九个人是彼此的家人不是吗”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成员们就像是你的手，我的脚，早就成为了彼此骨血里的一部分。 哪怕没有开口，只是一个眼神的轻颤，一个眉峰的微蹙，对方心里转着什么念头，互相间也能猜透个七七八八。 但正因为太过了解李麦，方灿才没有把话说得过于直白。 或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他这个弟弟最怵的，就是把心里那点儿蜷着的褶皱，硬生生扯平，敞亮给旁人看。 那些藏在眉骨后，压在喉头下的心事，纵是亲近如他们，李麦也从不肯大咧咧摊开，而是习惯于自己蜷起来慢慢啃噬消化。 除非他自己愿意主动开口，否则谁也别想从他那儿撬开半分。 方灿早摸透了这家伙的脾性，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边，话里带些旁敲侧击的暖意，点到即止。 李麦一路没吭声，脚下的步子却总算渐渐慢了下来。 他侧头看着身旁的方灿，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人笑的时候眉眼会弯成小月牙，即使在夜里，嘴角边盛满了蜜糖的梨涡也足够显眼。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和雨声混在一起，倒成了凌晨里最清晰的音调。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长椅湿漉漉的，李麦却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 这人甚至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方灿过来也坐下。 “出来走一走，感觉的确是比刚才好多了。” 李麦忽然开口道。 方灿听到李麦开口，总算放松地笑了出来。 雨滴落在站台的棚顶，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 李麦长舒一口气，身体后仰，反手撑在长椅上，一双长腿向前伸得笔直。 雨夜中的首尔，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浪漫。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又被偶尔飞驰而过的车灯粗暴地撕裂。 空气中弥漫的水汽，随着一吸一呼进入肺里，刚才聚餐时喝下去的酒液，仿佛从身上的毛孔中逃逸了出来，让人瞬间精神一振。 “灿哥，你看。” 方灿听到耳边弟弟的指示，顺从地转过了头，视线随之凝固在站台广告灯箱里刺眼的光中。 灯箱里的大屏上，是目前kpop届最红的男团成员。 一个笑容灿烂，手里举着韩国某品牌最新推出的啤酒。 另一个则眼神深邃，旁边是某个奢侈品牌的巨大logo。 两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意气风发，隔着雨幕，也隔着一种无形的距离，灼灼地刺向坐在站台长椅上的两人。 方灿侧了下头，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李麦被打湿的额发，还有一个紧绷而倔强的下颌线条。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方灿居然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从2014年到现在，从出道前的练习生到如今小有名气的爱豆，李麦这个弟弟在方灿看来，其实是有些过于成熟稳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