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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熙刚迈过门槛,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门前的侍从要阻拦,慕容熙摆手制止。 侍从带上门,屋内只剩二人。 邓妘瞧着对面静坐的慕容熙,嘴里发苦,如何也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独处,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冰凉,她抹了把烫人的眼泪,酝酿了一下才开口。 “夫君对我不理不睬,是气母亲打了沉鱼,还是气我......”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放在几上,轻言软语地解释: “那晚,我以为夫君醉了,便好心扶你去休息,回到屋中,我给你倒了茶,你没饮,后来,我自己饮了,当时我并不知茶水有问题。我知道夫君一定疑心是我做的手脚,事实上,我并不知情,我是后来才知,原是松枝在母亲跟前说我与夫君尚未圆房,母亲情急之下,才会出此下策。” 邓妘羞于启齿,咬着唇,“母亲虽听了下人的闲话,作出此举,但又何尝不是为了夫君、为了我夫君别忘了,你我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本就是——” 冷不丁对上慕容熙似笑非笑的眼神,邓妘的心一下就凉透了,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熙转动手中的杯盏,“小君说完了么” 邓妘仿佛又回到了那晚。 屈辱从心底涌了上来。 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胸膛里蠢动的心变了,变得阴狠且怨毒起来。 做小伏低,佯装温柔 他践踏她,她也要践踏他! 既然撕破脸,那便撕个彻底! 想通了,放下了。 邓妘扬起下巴,笑了:“夫君一直不肯碰我,到底为何伺候母亲的仆妇,是名老宫婢。她说,沉鱼同我一样,尚是完璧之身。” 慕容熙眯起眼,“小君想说什么” 邓妘一叹,摇摇头:“我与郡公夫妻一体,终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无关情爱,那么以后各取所需便好。” ...... 拉开门扇前,邓妘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去瞧坐在阴影里的人,唇边的笑容尽是讽刺。 “夫君放心,你有隐疾的事儿,我断不会告知旁人!” 乌园后院。 用过早膳,日头正好。 得府医许可,沉鱼拄着一截竹竿,由春若扶着,在院中晒太阳。 大军北上,都城中议论蜂起。 春若才听了些外头的消息,讲得滔滔不绝。 “......别说宫里的贵人,就是街边的百姓,一律不许作胡人打扮,须得讲汉话、穿汉衣,若是发现有人违令不从,便要责问官员。对了,那魏帝还命他们改姓,惹得一众贵族愤懑不平,就是百姓也怨声连连。你说好笑不好笑,明明是个胡人,却处处都在学我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春若兴奋地说不停。 “你说他该不会是个汉人吧” “隔着一堵墙,就都是你的声音,在府中待了这么久,这话多的毛病是一点儿没变。” 温媪才从前院来,瞧着言行无状的春若,蹙了眉头。 春若缩缩脖子,怯怯的。 待瞧见一旁的邓妘,忙俯首认错。 “夫人恕罪。” 邓妘温温柔柔一笑,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同沉鱼单独说。” 春若看看沉鱼,又看看邓妘,依言与温媪一并退下。 沉鱼尚未开口,邓妘颇有感慨,叹道:“原本一回到府中就该来探望你,只因有些事耽搁了。” 听说新妇回来有些天了,因为一直卧床静养,沉鱼还不曾见过。 她心里虽记恨武昌公主,却并不讨厌邓妘。 除了邓妘是慕容熙的妻子外,还因她人长得美,脾气也好。 邓妘瞧着拄着竹竿的沉鱼,“我想那天是有些误会,母亲尚在病中,脾气难免急了些,责难与你的事儿,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沉鱼不明白邓妘什么意思。 那晚武昌公主和婢女明显是故意拖住自己,这与公主生不生病,脾气急不急,压根没什么关系。 邓妘又道,“那天夜里,你进来时,我与郡公......你当清楚,忽然冒出来个人,吓我一跳,才对你出言不逊。” 这么一说,沉鱼更不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邓妘和慕容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搞不清楚,起初以为他们是打了一架,可后来看慕容熙的脸色,又明显不是...... 沉鱼往前院方向看一眼,许是因为慕容熙外出,邓妘扑了个空,一时觉得无趣,才来找她闲话也或许是想问问,慕容熙最近在忙什么 沉鱼为难起来,到底她这个侍卫已经休息了好些天,慕容熙在忙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沉鱼面上的难色,邓妘尽收眼底,环顾四下,拉起沉鱼的手,凑近了,一贯温柔谦和的脸上,竟露出高高在上的悲悯之色。 “他患有隐疾的事儿,你定是有苦说不出吧” 对上邓妘神秘兮兮的眼,沉鱼不由一愣,心下暗暗吃惊。 隐疾这事说来隐蔽。 不知为何,慕容熙从小就极其厌恶与人直接触碰,更不许旁人随意动用他的物品。 类似于沐浴更衣,这种贴身的活儿,少时,都是温媪亲力亲为,后来大了,几乎都落在她的头上。 当然,这些都是慕容熙的秘密,即便府中人,知道的也没几个。 沉鱼想点头,又顿住,疑惑看着邓妘。 “是郡公同夫人说的” 邓妘哑然失笑,“这种隐疾,向来都是有口难言,再看看你,都跟了他这么久,不还跟我一样如此,还需用谁同我说吗,单是脑袋想想,我也明白了。” “明白了”沉鱼不解,随即反应过来,“那晚夫人是因为此事,才与郡公发生了矛盾” 邓妘冷冷一笑,没否认。 见邓妘露出鄙夷之色,沉鱼忙解释道:“夫人,这隐疾并非不能忍受。初时,我也不适应,觉得有些麻烦,常常还要被他责备。后来,习惯了,便也不觉得辛苦。其实,比起让旁人伺候,他更喜欢自己动手,很多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偶尔,才要我上手。况且,他的要求也不多,只需仔细着些,按照他的喜好来,不违背他的意思就成了。” “要你上手!” 不等沉鱼说完,邓妘已是脸色大变,连忙丢开沉鱼的手,嫌恶的同时,也愈加明白了。 怨不得那晚慕容熙不肯碰她,却急着让沉鱼带他回郡公府。 原来是这样! 邓妘摇着头将沉鱼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轻啧一声:“常言道,人不可貌相。真没想到,你竟如此舍得下脸面,为了迎合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搞得我都不知该不该同情你。” “同情” “是啊,如何不叫人同情呢都这么放低身段了,却注定既无宠爱,又没子嗣,终其一生,也没个盼头。” 听邓妘这么说,沉鱼愣住。 她想到了温媪。 可温媪与她谈话时,并未觉得一生无望,相反,她很庆幸遇到慕容熙的祖母,拥有一个‘家’...... 她呢 若是没有遇到慕容熙,早就被溺死在江里了吧。 沉鱼认真道:“不需要同情,是该庆幸。” “庆,庆幸” 邓妘惊愕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