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旧城区的污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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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开！快断开！”阿吉手忙脚乱地帮着加尔姆拔掉那些刚刚接好的数据线，服务器的指示灯如同垂死挣扎般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滋滋……扫描信号强度持续升高……预计三分钟内抵达物理位置……”加尔姆的机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感，它庞大的身躯灵活地转动，将连接着“妈妈”的服务器机箱快速与中继点的主线路分离。 墨白的脸色冷峻如冰。“清道夫”的反应速度远超预期，这个废弃中继点显然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隐蔽。 “走！”他毫不迟疑，一把拉起因为看到【宁静之歌】档案而有些失神的林幽，冲向安全屋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扇伪装成通风管道口的暗门。 阿吉和加尔姆紧随其后。阿吉一边跑一边还在心疼地回头看那些服务器：“刚连上……好多数据还没下载呢……” “想活命就别回头！”墨白头也不回地低吼，用力拉开暗门的闸阀。 暗门后并非管道，而是一条向下的、更加狭窄陡峭的金属梯，深不见底，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那是陈年污水、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化学毒素混合的致命气味。 “下面……是旧城区的主污水道。”墨白言简意赅地解释，率先向下爬去，“跟上！屏住呼吸，尽量别让皮肤直接接触污水！” 林幽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咬紧牙关跟着往下爬。梯子冰冷湿滑，下面的黑暗仿佛巨兽的食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阿吉捏着鼻子，脸皱成了一团：“我靠！要不要这么硬核啊！没有别的路了吗” 回答他的是加尔姆——它用一只机械臂抓起阿吉的背包带，另一只手臂和下半身的滑轮结构巧妙地卡住梯子，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以一种看似笨拙实则高效的方式快速下降，顺带把大呼小叫的阿吉也“提”了下去。 几人全部进入下水道后，墨白在上面用力将暗门关死，并用自己的刀柄将闸阀卡死，略微延缓追兵的时间。 啪嗒。 阿吉拧亮了一根高亮度荧光棒。惨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却仿佛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恐怖。 他们正站在一条宽阔得惊人的砖石结构的污水渠边缘的狭窄检修平台上。脚下是粘稠、黝黑、缓缓流动的污水，表面漂浮着厚厚的、五颜六色的油污、无法辨认的腐烂物和各种垃圾，不时有气泡从底下冒出，破裂，释放出更浓烈的恶臭。污水渠望不到尽头，延伸向黑暗深处，两侧是湿滑、布满粘腻苔藓和真菌的古老砖墙，头顶是低矮的、不断滴落着不明液体的拱顶。 空气湿热沉闷，那味道几乎能凝成实质，呛得人眼睛发酸，头晕目眩。 “呕……”林幽再也忍不住，扶着冰冷的墙壁干呕起来，眼泪直流。 阿吉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发青，死死用袖子捂着口鼻：“这……这比加尔姆家味道还冲……我感觉我要中毒了……” 就连加尔姆的摄像头眼睛也闪烁了几下，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似乎它的传感器也在抗议这极端恶劣的环境。 墨白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只是皱了皱眉，快速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旧城区的地下管网错综复杂，是天然的迷宫，能暂时避开他们的追踪。但别掉以轻心，这里面的‘东西’不比上面少。” 他所说的“东西”，很快便露出了痕迹。 没走多远，阿吉的荧光棒光芒扫过水面，似乎瞥见水下有什么苍白的东西一闪而过。 “水、水里有东西！”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墨白眼神一凛，示意众人停下，警惕地盯着漆黑的水面。 咕噜噜…… 一阵密集的气泡从他们不远处冒起。 紧接着，几只苍白浮肿、指甲尖利的手，猛地从水下伸出，扒住了他们所在的检修平台边缘！又是溺毙体！ 但它们似乎并没有立刻攻击，只是趴在那里，空洞的眼睛“望着”他们，仿佛在观察。 “它们……好像有点不一样”林幽强忍着恐惧，小声说道。这些溺毙体看起来比地铁里那些更加……“安静” 墨白也注意到了异常。他缓缓抽出“夜”，但没有立刻攻击。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空灵、仿佛无数人低语哼唱的旋律，隐隐约约地从污水道深处传来。那旋律古怪而悲伤，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听到这旋律，那些趴在平台边缘的溺毙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然后缓缓地、无声地松开了手，重新沉入了污浊的水中，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阿吉惊魂未定。 墨白侧耳倾听着那遥远的、若有若无的歌声，脸色变得更加凝重：“是‘悲鸣女妖’……或者类似的东西。它的歌声能影响甚至控制低阶畸变体。我们闯进某个强大存在的领地了。” 前有未知的歌声主人，后有“清道夫”的追兵。 他们被困在了这肮脏绝望的迷宫深处。 “加快速度。”墨白低沉道，“必须在歌声的主人注意到我们之前，或者‘清道夫’下来之前，找到另一个出口。” 队伍再次沉默地前进，但气氛更加压抑。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警惕着那萦绕不散的歌声和漆黑的水面。 污水道仿佛没有尽头，岔路极多，如同巨大的地下蚁穴。墨白凭借着惊人的方向感和对城市结构的记忆，艰难地引领着方向。脚下的检修平台时断时续，有时他们不得不涉水而行。那粘稠冰凉的污水没过小腿，带来的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感几乎让人崩溃。 林幽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了，恶臭、疲惫、恐惧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只能紧紧跟着前方那个在惨绿光线下依旧挺拔的背影，机械地迈动双腿。 突然，走在稍靠后位置的加尔姆发出了急促的“咔嗒”声，一只机械臂猛地指向侧前方一个巨大的、不断涌出污水的管道口！ “滋滋！高能反应！生命体征……异常！快速接近！” 话音未落！ 轰！！！ 一股巨大的水柱猛地从那个管道口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庞大、臃肿、由无数腐烂尸体、废弃金属、塑料垃圾扭曲融合而成的恐怖巨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坨巨大的、不断蠕变的腐烂肉山，表面伸出数十条由残肢断臂组成的、胡乱挥舞的触手，正中央裂开一个巨大的、如同绞肉机般的口器，发出震耳欲聋的、混合着痛苦咆哮和金属摩擦的噪音！ 【档案匹配：t-888 血肉塑造者（flesh shaper）】——而且是一个在污水道这种“素材”丰富环境下形成的、超乎寻常的庞大个体！ 它那庞大的躯体几乎堵塞了半条污水渠，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渺小的几人冲撞而来！污浊的水面被它掀起巨浪！ “跑！！！”墨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推开身边的林幽，自己则猛地向侧面扑倒，险之又险地躲开一条横扫而来的、由汽车零件和人体残骸组成的巨大触手！ 那触手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坚实的砖石平台砸得粉碎！ 阿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跑。 加尔姆的摄像头眼睛红光狂闪，机械臂上的焊枪爆发出刺眼的电弧，猛地射向那肉山的主体！但电弧只在那些湿滑腐烂的表面上留下一点焦痕，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更多的触手从肉山上伸出，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几人！ 墨白的身影在狭窄的空间内急速闪动，双刃舞成黑色的光团，不断斩断那些袭来的触手。腐肉、断肢和黑色粘液四处飞溅，恶臭冲天。 但触手无穷无尽，斩断一条，肉山上立刻又融合出新的！它的主体依旧在稳步逼近，那张巨大的口器如同深渊，要将一切吞噬！ 林幽被墨白推开，摔倒在湿滑的地上，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惊恐地看着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恐怖造物，看着墨白在其中险象环生地穿梭，看着阿吉和加尔姆被逼得节节后退…… 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跑往哪里跑前面是死路，后面是追兵…… 那巨大的口器越来越近，带来的风压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这绝境之中，林幽脑海中那空灵的旋律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哼唱。 求生的本能，保护同伴的急切，以及对这无尽恐怖的愤怒，仿佛汇成了一股力量。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扭曲咆哮的血肉巨物，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段旋律——那段被标记为【宁静之歌】的旋律——高声吟唱而出！ 没有歌词，只有空灵、悠远、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纯净音调！ 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血肉塑造者的咆哮和污水奔流的噪音！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冲撞的血肉塑造者，动作猛地一滞！ 它身上那些胡乱挥舞的触手，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了半空！ 它那巨大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口器，也停止了咆哮，甚至微微收缩了一下！ 它那由无数痛苦意识融合而成的混乱核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截然相反的宁静频率干扰了，陷入了某种短暂的茫然和停滞！ 虽然只有短短一两秒！ 但对于墨白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眼中厉色一闪，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沿着一条暂时僵直的触手疾奔而上，直扑那肉山的最核心区域！双刃“夜”与“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漆黑光芒，交叉于身前！ “死！” 伴随着一声冰冷的低喝，双刃如同切裂黑暗的闪电，狠狠斩入了肉山中央、那张巨大口器的上方！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大量的黑血、破碎的内脏和无法形容的污秽物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 血肉塑造者发出了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然后猛地向后崩塌，重重砸入污浊的水中，溅起冲天的恶浪，最终缓缓沉没，只剩下一些碎片还在水面上漂浮。 寂静，再次降临。 只有污水流动的声音和林幽脱力后剧烈的喘息声。 墨白落在平台上，身上沾满了恶臭的污物，他剧烈地喘息着，回头看向林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阿吉张大了嘴巴，看着林幽，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加尔姆的摄像头眼睛红光缓慢闪烁着，记录着这超出它计算能力的一幕。 林幽瘫坐在污水里，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大脑一片空白。他刚才……做了什么 那歌声……竟然真的…… 呜——呜——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警笛声，似乎正从他们头顶的某个入口处传来。 “清道夫”到了。 墨白猛地回过神，一把将虚脱的林幽从污水里拉起来。 “走！” 没有时间震惊和思考，逃亡仍在继续。 但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依旧脆弱不堪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