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万变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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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三号冥想室的走廊仿佛被战舰本身的喧嚣所遗忘。厚重的隔音材料吞噬了引擎的恒定低鸣与远处隐约的警报，只留下卡尔自身动力盔甲关节运转的细微嘶响，以及他沉重如擂鼓的心跳。空气循环系统在这里似乎也怠惰了，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熏香尘埃与冰冷金属混合的气味，时间在此地凝滞不前。 “奥林匹亚”等级指令。普罗斯佩罗之烬授权码。这两个词组本身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神经上。前者意味着命令不容置疑，源自战团最高层的绝对意志；后者则是一个充满禁忌与毁灭意味的代号，与一场对叛徒军团及其母星的残酷净化紧密相连，象征着帝国对内部异变最无情、最彻底的清算手段。用在此刻，用在他身上，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 塔洛斯士官和小队成员们此刻必然已在外部通道的关键节点布防，他们的存在是卡尔此刻唯一的锚点。但他深知，如果冥想室内真是陷阱，如果发动者是能瞒过战团长权限的敌人，外部的支援很可能被巧妙阻隔或引入歧途。他必须独自面对。 左半身纳米机械的嗡鸣变得低沉而持续，不再是之前的刺痛或共鸣，更像是一种对未知能量环境的被动感应。胸前的护符保持着恒定的微温，如同黑暗中一只警惕的眼睛。 他停在标注着“三号冥想室”的厚重金属门前。门没有上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里面一片深邃的黑暗。 卡尔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爆弹枪的位置，拇指放在扳机护圈上，迈步踏入。 门在身后悄然闭合，将最后一丝外部光线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并非没有光源，而是光线仿佛被某种粘稠的物质吸收、扭曲了。冥想室本应简洁的布局变得模糊不清，墙壁似乎在无限远处，又似乎近在咫尺。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如同灰烬般的发光尘埃，缓慢旋绕，勾勒出无法理解的几何图案。 在房间中央，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伫立在那里。那人穿着极限战士高阶军官的深蓝色战甲，披风垂落，但细节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波动的水幕。 “卡尔霍恩。”一个声音响起。它平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智性的魅力，但却奇异地缺乏人类的话气起伏，像是无数个声音经过精密调制后叠加在一起的合成物，直接在卡尔的意识中回荡，绕过了听觉器官。 “奉奥林匹亚指令前来。”卡尔沉声回应，没有放下武器，扫描器全力运转，却只得到一堆混乱矛盾的读数，仿佛所有的物理法则在这里都变得不再稳定。 “指令…是的，一个必要的形式。为了确保这次…会面。”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 卡尔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面容…是战团长！但又不是！那张熟悉的、坚毅的面孔上，双眼之中没有瞳孔，而是两团不断旋转、变幻的七彩漩涡，深邃得足以吞噬灵魂。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非人的、充满无尽算计和玩味的微笑。更可怕的是，卡尔的扫描器显示那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生命信号或能量读数，但他的眼睛和感知却清晰地告诉他“战团长”就站在那里。 “你不是卡尔加战团长！”卡尔低吼，爆弹枪瞬间抬起瞄准。 “当然不是，我亲爱的原型体，”“战团长”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卡尔的骨髓都感到冻结，“但这是你所认知的、足以让你前来并愿意聆听的权威形象，不是吗形式总是如此重要，它能高效地引导情绪和行为，就像基因编码引导肉体的生长。” 那双漩涡般的眼睛凝视着卡尔，卡尔感到自己的意志仿佛在被一层层剥离，暴露在最冰冷的审视之下。 “你是谁”卡尔艰难地抵抗着那种无形的压力，护符开始发热，纳米机械传来焦躁的波动。 “我是变化之逻辑，是命运之织网者，是悖论之解答与诞生者。”声音带着吟咏般的语调，“你可以用你们狭隘语言中最接近的词汇来称呼我为‘奸奇’。或者，更亲切一点，称我为…你命运的‘建筑师’。” 奸奇！亚空间邪神！万变之主！ 巨大的恐怖如同冰锥刺入卡尔的意识！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内部的叛徒，而是操纵一切、以众生为棋的混沌真神！ “从科罗努斯的‘巧合’幸存，到极限战士的‘意外’发现，再到霍恩家族那恰到好处的‘遗产’和令人不悦的‘小麻烦’…”“奸奇”用卡尔加的面孔露出一个夸张的、充满恶趣意的表情，“甚至你此刻内心的挣扎，你对自身存在的质疑，你对忠诚与血脉的权衡…这一切的滋味，如此美妙，如此…充满潜力。” 它轻轻抬手，周围漂浮的灰烬尘埃瞬间凝聚成一个个微缩的场景：卡尔在故乡与匪徒搏斗、接受基因种子植入、与虫族厮杀、发现霍恩要塞的真相、与克隆体战斗…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清晰再现，仿佛早已被录制好，此刻只是播放。 “你以为你在选择不，你只是在沿着我精心编织的路径行走。霍恩不过是一群自以为聪明、实则被我利用来打磨你这件‘工具’的蠢货。他们的亵渎知识，他们那可笑的控制欲，甚至他们对你‘原型体’的执着…皆是我悄然植入的灵感火花。” 它向前一步，虽然无形无质，却给卡尔带来山岳般的压力。“纳米机械是的，它们是我的礼物，透过霍恩那肮脏的手传递给你。没有我的意志，它们怎会如此完美地契合你的黑色甲壳怎会在你需要时给予你预判和力量又怎会…在你体内悄然构建通往伟大命运的桥梁” “你胡说！”卡尔怒吼，试图用愤怒驱散恐惧，“帝皇的光芒必将净化你的邪恶谎言！” “帝皇”奸奇发出轻柔的、嘲讽的笑声，“那个坐在冰冷王座上的腐朽尸骸他连自己儿子的命运都无力改变（暗示荷鲁斯之乱）。他给予你的，只有沉重的枷锁和盲目的奉献。而我，我给予你真相，给予你力量，给予你…真正的选择。” 它的身影开始变幻，不再是卡尔加战团长，而是变成了塞恩士官，变成了塔洛斯，变成了德克兰，最后甚至变成了卡尔自己——一个眼中燃烧着七彩火焰、周身缠绕着知识与力量符文的卡尔！ “看看这潜力！超越基因原体的桎梏！融合人类、异形、机械乃至亚空间的精华！你无需成为谁的工具，你可以成为主宰！知识、力量、命运的奥秘…我可以给你一切。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的指引。拥抱变化，卡尔霍恩，拥抱你真正的命运。” 无以伦比的诱惑力伴随着低语侵入卡尔的脑海。力量，足以掌控自身命运、不再被任何人摆布的力量；真相，关于宇宙、关于帝国、关于自身起源的所有答案…这些渴望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他因挣扎而疲惫的心灵。左半身的纳米机械仿佛在欢呼雀跃，响应着那低语，传递来一阵阵令人沉醉的力量感。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极其沉闷、却仿佛能撼动战舰灵魂的巨响从极遥远的方向传来！甚至连这个被亚空间力量暂时隔绝的冥想室也为之震颤！ 紧接着，刺耳的、最高级别的战备警报声强行穿透了空间的扭曲，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入卡尔的意识！ “——警报！警报！检测到大规模亚空间跳跃信号！非帝国识别代码！坐标锁定卡迪安星区，哈罗斯四号行星！轨道防御系统遭到攻击！重复，哈罗斯四号行星遭到大规模入侵！所有战斗单位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战斗单位——” 警报声如同冰水泼醒了几乎要被诱惑吞噬的卡尔！他猛地一震，眼中的迷茫瞬间被战斗本能驱散！是绿皮！兽人发动了大举进攻！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冥想室内那诡异的空间扭曲开始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战团长”的身影变得闪烁不定，奸奇那充满算计和玩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仿佛一个精心设计的戏剧在高潮时被意外打断。 “啊…这些吵闹、粗野、无法预测的真菌造物…”它的声音不再平稳，带上了一丝尖锐的杂音，“总是如此…不合时宜地…搅乱精妙的布局…” 机会！ 卡尔没有任何犹豫！趁着亚空间力量因外界巨大冲击和战舰整体进入战备状态（产生的集体意志力场和盖勒场强化）而出现的瞬间不稳定，他猛地抬起爆弹枪，不是对着那虚幻的身影，而是对着冥想室的通讯节点和照明系统疯狂开火！ “为了帝皇！” 爆弹的轰鸣和爆炸的火光撕破了诡异的黑暗与寂静！物理规则的强行回归使得扭曲的空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四散消失！ 幻象消失了。低语消失了。只剩下被打得稀烂的冥想室和弥漫的硝烟。卡尔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衬，仿佛刚刚从最深沉的噩梦深渊中挣扎出来。左半身的纳米机械也沉寂下去，护符的温度缓缓下降。 刚才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极高明的幻觉抑或是两者可怖的结合他无法确定，但那股冰冷的、被至高无上的邪恶存在盯上的感觉，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通讯频道里传来塔洛斯士官急促的呼叫：“霍恩！报告情况！发生了什么我们检测到内部爆炸！” “遭遇…亚空间干扰！已被清除！我没事，士官！”卡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回味恐惧的时候。 “立刻归队！最高战备命令已下达！哈罗斯四号遭遇兽人waaagh！主力袭击！我们将在标准时三十分后投入跳帮作战！快！” “明白！” 卡尔最后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冥想室，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门外，塔洛斯和德克兰等人正全副武装地赶来，看到他无恙才稍松一口气。 “亚空间干扰在这个时候”塔洛斯的目光锐利如刀。 “回去再详细报告，士官。现在，战斗优先。”卡尔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将所有的震惊和恐惧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与亚空间邪神的遭遇战暂时结束了，但与绿皮兽人的物理战争已经打响。 第七小队以最快速度冲向集结甲板。战舰内部已经完全进入了战争状态，广播里回荡着各种指令，后勤人员奔跑着运送弹药，技术神甫吟诵着启动武器的祷文，整装待发的阿斯塔特战士们沉默地汇成蓝色的钢铁洪流，肃杀之气冲淡了之前内部清洗带来的猜疑阴霾。 集结甲板上，数十艘雷鹰炮艇和风暴鸦炮艇引擎轰鸣，随时准备弹射。战团长卡尔加（真正的战团长）的声音通过全体频道响起，洪亮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 “极限战士的兄弟们！一个忠诚的世界正在被绿皮兽人的野蛮浪潮所淹没！哈罗斯四号，帝国坚固的堡垒，正在呼喊援助！我们不会让兽人的肮脏脚印玷污帝国的疆土！我们不会让人民的鲜血白流！以帝皇与基里曼之名，今日，我们将给予这些野蛮异形毁灭性的打击！为了马库拉格！为了帝国！进军！” “为了帝皇！为了马库拉格！”震天的战吼回荡在甲板上空。 卡尔随着小队登上了指定的雷鹰炮艇。德克兰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才吓我一跳！没事就好！正好，拿那些绿皮杂碎撒撒气！”他的简单直接此刻反而是一种安慰。 艾丽莎则递给他一个满装的能量匣：“你的纳米机械读数之前有异常峰值，现在平稳了。保持监测，兄弟。” 塔洛斯看了卡尔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神意味着“事后我们需要详谈”。 雷鹰炮艇剧烈震动，被弹射入冰冷的虚空。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庞大的帝国舰队正在调整阵型，无数炮艇如同离巢的黄蜂般扑向下方的星球。哈罗斯四号行星此刻已经部分被绿色的孢子云和爆炸的火光所覆盖，轨道上正在进行着激烈的空战，兽人粗陋但数量庞大的战舰与帝国海军的光矛和宏炮交织出毁灭的画卷。 “预计高强度防空火力！准备冲击！”飞行员发出警告。 炮艇开始剧烈颠簸，高射炮弹和粗劣的激光束不断在周围爆炸。卡尔握紧了爆弹枪，将所有的杂念——奸奇的低语、身份的迷雾、内部的阴谋——全部暂时摒弃。此刻，他只需要做一个纯粹的战斗机器，一个保护人类、毁灭异形的帝皇天使。 炮艇冲破浓烟，猛地砸落在行星表面一片焦土上。舱门刚刚开启，震耳欲聋的waaagh！！！吼叫声就如同实质的音波炮般轰击而来！ 眼前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绿色狂潮！无数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穿着破烂金属甲胄、挥舞着各种巨大而粗糙武器的绿皮兽人和屁精，发出疯狂的嚎叫，如同毁灭的浪潮般扑向登陆点。他们的数量之多，几乎望不到尽头！ “为了帝皇！开火！”塔洛斯的命令如同劈开混乱的雷霆。 瞬间，极限战士的阵线爆发出毁灭性的齐射！爆弹枪、重爆弹、等离子、热熔射线如同死神的镰刀，成片地收割着冲在最前面的兽人。残肢断臂和绿色的血液四处飞溅。 但兽人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甚至活体继续冲锋！他们的武器虽然粗糙，但威力巨大，巨大的实弹炮弹、吱吱作响的能量束、冒着毒气的火箭弹不断落在阿斯塔特的阵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 卡尔精准地点射，每一发爆弹都精准地命中一个兽人的头颅或动力核心。他的纳米机械增强了他的反应和精准度，原体记忆提供的战斗技巧让他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一个巨大的、穿着厚重铁甲、扛着转管哒咔枪的兽人老大咆哮着冲来，子弹如同暴雨般泼洒。 卡尔冷静地侧翻滚避开弹幕，热熔枪蓄力，一道炽热的光束瞬间熔穿了兽人老大的胸甲，将其庞大的身躯汽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左边！好多屁精爬上来啦！”德克兰一边用重爆弹枪扫射远处的大型目标，一边大吼。 数十个矮小猥琐的屁精如同绿色的潮水般从弹坑和废墟中涌出，试图用数量淹没阵线。 卡尔切换链锯剑，怒吼的锯齿如同割草般将冲来的屁精成片撕碎！绿色的血液和残肢溅满了他的盔甲。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白热化阶段。空气中充满了爆弹的呼啸、兽人的咆哮、武器的碰撞、爆炸的轰鸣以及尸体烧焦的恶臭。极限战士们组成了坚不可摧的蓝色防线，用爆弹和钢铁意志对抗着无穷无尽的绿色狂潮。卡尔沉浸在这最原始的杀戮之中，用战斗来麻痹自己深处的恐惧和困惑。 然而，在战场的喧嚣之下，那来自奸奇的、如同冰冷蛛丝般的低语，似乎仍在灵魂的最深处隐隐回荡，等待着下一个可乘之机。 兽人的waaagh！能量是如此强大而混乱，甚至暂时扭曲了周围的现实。卡尔没有注意到，在他用链锯剑劈碎一个兽人时，那飞溅的绿色血液在空中短暂地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如同鸟喙般的符号，才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万变之主的阴影，已然投射在这片最野蛮的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