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心如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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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族方舟世界外围沦陷区，通往内部核心区域的那扇宏伟而坚固的灵骨大门前，钢铁勇士的技术军士们正在紧张地作业。一台庞大、粗犷、充满了实用主义暴力美学的高能激光切割装置被架设在大门正前方，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扭曲的血管般连接着后方的便携式反应堆。装置前端的聚焦透镜阵列正对着大门上能量流转最为密集的几个节点，喷射出一道炽白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纤细激光束。 “滋滋滋——！！！” 激光束持续不断地灼烧着灵骨大门，发出刺耳的高频噪音和浓烈的臭氧气味。被命中的区域，那坚固无比、流淌着柔和光晕的灵骨材料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熔融、汽化，留下一个不断加深的灼热凹坑。进展缓慢，但这已经是钢铁勇士目前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破门方式。 马索斯连长坐在不远处一堆被清理出来的灵族艺术品残骸上，那只修复的机械臂搁在膝盖上。他那覆盖着破损头盔的头颅，百无聊赖地看着技术军士们忙碌，以及那扇顽固的大门。这种等待和僵持，让他感到一阵烦躁，远不如正面冲锋陷阵来得痛快。 他的目光扫过，落在了那个被战士们带回来、此刻正跪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依旧低声抽泣着的灵族舞女身上。她那身华丽的礼服在灰暗的战争废墟中显得格外扎眼，娇小的身躯因为恐惧而不住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幼兽。 马索斯心中一动，或许可以用这个无用的异形来打发一下这难熬的时间。他偏过头，对着旁边一个正在调试设备的、动力背包上延伸出多条精密机械臂的钢铁勇士技术军士，用他那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催促道： “技术军士，那个翻译器，还要多久” “马上完成，连长。”技术军士头也不抬，机械臂灵活地舞动着，将几个微芯片和发声单元焊接在一起，“只是临时改装，精度和词汇库可能有限。” 很快，一个看起来有些粗糙、带着裸露线头的附加装置被技术军士安装在了马索斯连长头盔侧面的一个通用接口上。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变为稳定的绿色。 “翻译器已上线，连长。您说的哥特语会被实时转换并播放为灵族语。”技术军士汇报道。 马索斯活动了一下脖颈，感受着那新增装置的轻微重量。他确认翻译器启动后，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哭泣的灵族女孩，缓缓开口。他说的依旧是冰冷的哥特语，但通过翻译器，一个带着明显机械合成感的、却准确无误的灵族语版本被同步播放了出来： “异形，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突然响起的、用自己母语发出的命令，让女孩猛地一颤。她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恐惧，抬起了那张布满泪痕的精致脸庞。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马索斯那庞大、锈蚀、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钢铁身躯，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马索斯看着她那副样子，心中毫无怜悯，只有一种审视异类的好奇。他接着说道，翻译器忠实地将他的话语转化： “我听说，你们艾达灵族，每个人一生都要选择自己的‘道途’。告诉我，你的道途是什么舞者还是……别的什么” 女孩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可怕的人类会问这个。她瑟缩了一下，用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回答，声音细若蚊呐： “我……我选择的是……舞者之道……我只会跳舞……不会战斗……我对你们没有威胁……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反复强调着自己的无害，试图唤起一丝可能的仁慈。 马索斯听完翻译，那隐藏在头盔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一丝讥讽，也带着一丝……扭曲的认同。 “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马索斯的声音透过翻译器传出，那机械的灵族语带着一种奇特的肯定意味，“这让你不至于像那些只会躲在阴影和屏障后面、挥舞着可笑战刀的武士一样，立刻死在我们手下。” 他的话让女孩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 “你无需挥动战刀，”马索斯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一种钢铁勇士特有的、对非直接战斗力量的奇特理解，“因为你的舞蹈，就是最好的武器。” 女孩彻底愣住了，跳舞……是武器 “有时，一场激昂的演讲，一段精美的舞蹈，往往比刀剑和爆弹更能鼓舞士气，凝聚意志，甚至……瓦解敌人的决心。”马索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引经据典般的意味，“这是伟大的‘铁之主’教导我们的道理。力量，并非只有一种形态。” 他提到了“铁之主”，那个在钢铁勇士心中如同神只般的存在。 女孩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铁之主”是谁，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一个劲地摇头，泪水再次涌出：“不……我不明白……求求你……我只是想活下去……我还很年轻……” 马索斯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换了个问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随意： “告诉我你的名字，年龄，异形。也许……我会向铁之主祈求仁慈，留你一条性命。” 这看似给予希望的话语，却让女孩更加恐惧。她支支吾吾地，不敢隐瞒： “我……我叫柯莱妮……今年……刚满八十个周期……” 八十个灵族周期，换算成人类标准时间，她确实还处于灵族生命的幼年期，漫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柯莱妮……”马索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一个陌生种族的发音。随即，他的语气陡然转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传教般的狂热和蔑视： “柯莱妮，记住。你们灵族所崇拜的那些所谓‘诸神’，无论是好战的凯恩，还是慈爱的伊莎，亦或是其他……统统都是软弱的懦夫！他们要么早已陨落，要么躲在维度夹缝中苟延残喘，根本无法给予你们真正的庇护和力量！” 他的声音透过翻译器，变得激昂起来： “而人类帝国的帝皇哼！不过是一个虚伪的独裁者！一个将自己塑造成神，却将无数人类子民改造成为失去情感、只知道杀戮和服从的战争机器——阿斯塔特的疯子！他用谎言和洗脑，让战士们为他毫无意义的野心卖命！” 他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机械臂，指向自己，也指向周围所有的钢铁勇士： “而我们！在伟大的铁之主，佩图拉博大人的带领和启迪下，早已看清了帝皇那虚伪面具下的真面目！他抛弃了我们，背叛了原体们的理想！是我们，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是我们，依靠钢铁般的意志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在这黑暗的银河中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的话语充满了对帝国和帝皇的刻骨憎恨，以及对佩图拉博的无限崇拜。 “至于亚空间里那些所谓的‘黑暗诸神’”马索斯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它们更加可笑！不过是一群依靠凡物情绪和灵魂苟延残喘、躲在亚空间深处瑟瑟发抖的可怜虫罢了！它们不配称之为神！” 最后，他猛地站起身，那庞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他用尽力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咆哮通过翻译器，化作了同样充满力量的灵族语，响彻在整个区域： “在这片浩瀚的银河之中，唯有力量！唯有理性！唯有不朽的钢铁！唯有我们伟大的——铁之主——佩图拉博！才配得上‘真神’之名！” 他高举机械臂，吼出了钢铁勇士传承万年的战吼： “心如钢铁！” 仿佛早已排练好一般，周围所有的钢铁勇士战士，无论是在操作切割装置，还是在警戒巡逻，都在这一刻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挺直身体，用尽全身的力量，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那声音汇聚成一股钢铁的洪流，震撼着整个空间： “内外皆钢！”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狂热信仰和力量的震天战吼，将跪在地上的柯莱妮吓得魂飞魄散，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恐怖的声音撕碎。 马索斯看着她那副不堪一击的脆弱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乎感到一种满足。他重新坐下，那机械合成的灵族语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 “看到了吗柯莱妮，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就是钢铁的意志。” “现在，跟我念——” “心如钢铁！内外皆钢！” 他要将这个异形女孩，也强行拉入他对铁之主的疯狂崇拜之中，哪怕只是形式上的，这也是一种征服和亵渎。 柯莱妮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双隐藏在破损头盔后、仿佛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浑身冰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远在奥特拉玛星域，极限战士旗舰“马库拉格之耀号”那间分配给柯莱莎的临时舱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战舰引擎那永恒不变的低沉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着。 柯莱莎独自坐在那张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床沿边，身上依旧穿着那套略显宽大的白色阿斯塔特休养服，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她低垂着头，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与挥之不去的忧虑，为了族人的未来，也为了……那个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执行着危险任务的人类战士。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忧思中时，忽然，她佩戴在胸前的那枚魂石，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 那不是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灵魂本质的共鸣，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这感觉转瞬即逝，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柯莱莎猛地抬起头，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冰凉的魂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共鸣的源头……她认得！ 是柯莱妮！她的妹妹！ 她们姐妹二人自幼便心灵相通，尤其是在各自继承了代表灵魂印记的魂石之后，这种联系在某些特定时刻，尤其是在一方情绪剧烈波动时，会变得更加清晰。虽然隔着遥远的星空，这种联系极其微弱且时断时续，但刚才那一瞬间传递过来的感觉，柯莱莎绝不会认错——那是柯莱妮的灵魂波动，而且……充满了极致的、几乎要崩溃的恐惧和绝望！ 一种冰冷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柯莱莎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柯莱妮……她在方舟世界上……难道……难道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恐慌。她们所在的移动方舟世界虽然一直在漂泊，但一直相对和平安宁，究竟是什么，能让性格活泼开朗的妹妹感受到如此深刻的恐惧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想要立刻做点什么，确认妹妹的安全。然而，右脚踝上那个冰冷的金属抑制器传来一阵明显的束缚感，同时一股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眼前微微一黑，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稳住身体。 这个由人类战团长亲自下令安装的装置，不仅仅抑制了她本就枯竭的灵能，更仿佛一个无底洞般，在持续不断地吸收着她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和精力，让她始终处于一种疲惫和乏力的状态。 她喘息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坐到床沿，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仔细地将凌乱披散的长发梳理到耳后，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起来，试图忽略脚踝抑制器带来的干扰和虚弱感，通过胸前那枚与妹妹同源的魂石，建立起跨越遥远星海的灵能连接。她要在灵魂的层面，呼唤她的妹妹，确认她的安危。 ‘柯莱妮……柯莱妮……能听到我吗回答我……’ 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着，将那份担忧和急切，通过魂石的共鸣传递出去。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 她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以及魂石本身传来的、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心跳声。她与妹妹之间那本就微弱的心灵连接，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彻底隔绝了，或者……被无尽的虚空和干扰所吞噬。 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集中精神，都无法穿透那层阻碍，感知到妹妹的任何回应。 几次尝试无果后，柯莱莎无力地松开了紧握魂石的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挫败、焦虑以及更深的不安。联系不上……完全联系不上…… 她将手轻轻按在胸口，感受着魂石那冰凉的触感，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期盼：‘希望……希望只是我的错觉……或许是这艘人类战舰的干扰，或许是我太虚弱了……柯莱妮一定没事的……她一定还在方舟上，和往常一样练习着舞蹈……’ 她试图用这些想法来安慰自己，但内心深处那抹因灵魂共鸣而产生的恐惧阴影，却始终无法驱散。 思绪不由自主地再次飘远，飘向了另一个让她牵挂的身影。 卡尔霍恩……那个沉默寡言，却意外地给予了她一丝安全感和庇护的人类战士。他现在……又在哪里是否安全他离开时说是去执行任务，清除一种名为“基因窃取者”的可怕异形……那一定很危险吧 她回想起他离开时，那双蔚蓝色的、如同平静湖泊般的眼眸，以及他略显笨拙却真诚的安慰和叮嘱。在这艘冰冷而陌生的钢铁巨舰上，他是唯一一个让她感觉不那么像“囚犯”或“异类”的存在。 ‘帝皇保佑……愿他能平安归来……’ 柯莱莎在心中默默地念诵着，尽管她并不信仰人类的神只，但此刻，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寄托担忧的方式。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环抱着双膝，将脸埋入臂弯之中。脚踝上的抑制器如同冰冷的镣铐，时刻提醒着她的处境；胸前的魂石则带着对妹妹安危的未知恐惧；而心中，还萦绕着对那个蓝色战士的淡淡忧思。 孤独、无助、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束缚在这间狭小的舱室之内。窗外是浩瀚无垠的星空，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她只能在这里，默默地等待着，祈祷着，承受着这份来自远方和近处的、双重煎熬。